車輪碾過官道,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聲響。
華玉安在昏沉中不知颠簸了多久,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。
車廂内那爐冷香早已燃盡,隻餘下一縷若有似無的餘味,混雜着沉香木的清苦氣息,像極了她這十九年的人生,看似華貴,實則滿是無法言說的苦澀。
她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清醒着,睜着眼,看着這方寸之間的黑暗,直到抵達那個名為圖魯邦的、屬于她的墳墓。
可連日來的心力交瘁,早已耗盡了她最後一絲精神,竟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。
這一覺,睡得極不安穩。
夢裡光怪陸離,全是過往的碎片。
有母親溫柔的哼唱,有綠藥擔憂的絮叨,有燕城失憶前燦爛的笑臉,也有他失憶後淬了冰的眼神。
最後,畫面定格在了長信宮内,晏少卿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,清晰地倒映出她卑微乞求的狼狽模樣。
失望,厭惡,鄙夷
她仿佛能讀懂他眼中所有未盡的情緒。
心口猛地一痛,華玉安豁然驚醒。
她大口地喘着氣,冷汗浸濕了中衣,緊緊貼在背上,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。
車,不知何時已經停了。
周圍靜得出奇,沒有了車輪滾動的聲音,沒有了儀仗隊行進的腳步聲,甚至連風聲都變得溫柔起來。
到驿站了嗎?
華玉安定了定神,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早已冰冷的嫁衣,正欲開口詢問,車廂的門簾卻被一隻修長幹淨的手,從外面緩緩掀開了。
一瞬間,刺眼卻并不灼熱的陽光湧了進來,讓她不适地眯起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