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平無奇的河泥做硯,之所以能成為稀世奇珍,其中最重要的一環,便是燒制。
尋常陶器,胎體大多薄而均勻,器型中空,尚有“炸窯”風險。
而澄泥硯用泥厚實,硯身過厚,燒制時,極易碎裂,最終燒成者,不過十之二三。
宋璃仔仔細細将燒制過程反複看了又看,燒制澄泥硯的溫度,比制陶稍高,卻又比燒瓷燒低,大約須得控制在1050至1100攝氏度之間,隻有精谙燒窯之道的老師傅,才能将溫度把握得如此精準。
宋璃自制無法控溫,一時間沒了主意,還是宋父聞訊,請了擅制瓷器的至交好友,一同參詳,斟酌數日,這才終于小心翼翼地将這批澄泥硯坯送入窯中。
接下來,便是古法柴燒。
三日光景,在宋府衆人望穿秋水的忐忑中,轉瞬而逝。
開窯之日,宋珏沖在最前頭,急不可耐地探頭向窯内張望,眼見着第一方澄泥硯,便從正中裂成了兩半,登時便垮下了一張臉。
“五妹妹,這”
宋璃雖然早有心理準備,但接連取出的四方硯台,都不是開裂,便是燒焦,她口中雖還在勸慰宋家衆人,但自己心中,卻依然不免有些暗暗打鼓。
宋父看出兒女們面色凝重,難得并未呵斥宋珏性子毛燥,反倒是拍了拍兄妹兩個的肩。
“無妨,若此番當真燒這澄泥硯不成,為父還有一方勾雲紋易水古硯,乃是咱們宋氏的傳家之寶,或可勉強入了老太傅的眼”
他一邊說着,一邊伸手向窯中再去取一方澄泥硯。
觸手溫潤,細膩光滑,如美人骨,如嬰童面。
“璃兒,這澄泥硯,似是成了?”
宋父遲疑地将手中那方硯台遞給宋璃,正是先前塑成錦鯉之形的那一方。
宋璃腦中,那甜美機械的系統提示音,亦恰到好處地提示道:“恭喜宿主,成功燒制绛州澄泥硯,積分+20。”
她那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,這才總算是落了地,小心翼翼地接過硯台。
這錦鯉殘荷的圖案,雖出自她手,可如今親眼得見,卻依舊不免令她驚豔得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《硯小史》有雲,澄泥硯,入窯一色,出窯萬彩。其中,最上者為鳝魚黃,其次為綠豆沙,又次為玫瑰紫。
然,均不若朱砂澄泥之尤妙。
而手中的這方荷魚硯,竟恰巧,便是堪稱稀世奇珍的朱砂色!
硯身的錦鯉魚形,色澤绯紅,泥質細膩,而硯背陪襯的荷葉,燒制之前,便被她預先着了墨色,此刻黑紅相應,荷魚交輝,張揚明豔,與沉實穩重,相得益彰,堪稱巧奪天工。
宋珏早已急不可耐地取了一方“勁松迎風”墨錠:“五妹妹,快些試試!”
宋璃點了點頭,再次以筍衣細細打磨硯身後,入籠蒸熱,上蠟抛光,直将這方荷魚硯,雕琢得宛若美玉般無暇,這才湊上前去,輕輕朝着硯堂呵氣。
“勁松迎風”墨質最為堅實,磨之不易。
澄泥硯卻有呵氣生津之妙,發墨極快,須臾,墨便已然成了一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