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咳咳,此盒雖精巧,但生漆有劇毒,觸之即遍體生瘡,此事平江城中盡人皆知,織造署故意以生漆為材,究竟有何居心!”
宋璃扶額——漆本無毒,隻是極易使人過敏,當日她同坊間百姓解釋,為了通俗易通,随口扯了個“有毒”的說辭,如今卻因此被這内務府大人百般诘問,實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。
她正思索,該如何言簡意赅地同這群古人,解釋“過敏”的原理,卻隻聽得遠處傳來了熟悉的男聲。
“且慢,王大人,請聽我一言!”
來人正是謝如琢。
宋璃心神一松,待看清緊随謝如琢的,是崔老太傅時,唇角更是勾起了情難自抑的喜形于色。
“請大人明察,這生漆有毒之言,實屬百姓們以訛傳訛,隻是接觸未經處理的生漆,易使人出疹罷了,一段時日後,便可自行痊愈。至于反複髹塗揩清的漆器,于人并無半分損害。”
謝如琢略施一禮,又看向崔太傅:“老太傅博覽全書,于漆藝,亦略通一二。”
果然,崔太傅清了清嗓子,朗聲道:“藥典有雲,生漆煎幹,再研成粉末,伴以溫水吞服,有驅蟲之效。扶桑小國,更視生漆為滋補良藥,常以之烹羹,供産婦養身。”
崔太傅之言,令那王大人總算勉強接過了宋父手中的漆盒,将信将疑。
卻是石頭,眼見他依舊滿腹狐疑,“噗通”一聲跪在地上,竟不知何時,舀起一盤栗色的生漆,随手抹了一把,便朝口中塞去!
生漆入口如花椒般麻澀,并不可口。
石頭吞下口中生漆,這才定定地看着衆人,問道:“大人,生漆無毒,這下您總算可信了吧?”
此舉一出,就連宋璃也不禁瞧得愣住了。
王大人啞口無言,宋父又百般保證,盛放宮花的漆盒,定是反複揩清餘漆的,王大人這才點頭,算是允了。
待送走了這王大人,宋父無論如何,定要設宴款待,答謝謝如琢幾次三番相助之恩。
謝如琢道:“舉手之勞,宋伯父不必挂懷。此事說來也是機緣巧合。”
“當日從章氏墨坊查抄的那批生漆,悉數交由工部,用作修繕宗廟後,不知是哪個好事之人,将『生漆有毒』之言傳揚了出去。”
“翰林院的一群學究,争論不休,将這生漆之毒,視做洪水猛獸一般。内務府更是唯恐散布在屋宇中的生漆之毒,傷了龍體,這才差人來向我問話。”
他進退有道,應對自如,三言兩語便打消了内務府的疑慮,但轉念想到,宋璃所用的生漆,也是從他手上得來,恐怕她一個人微言輕的小姑娘,應對不得,這才急匆匆地求了崔老,來為她解圍。
“今日之事,算是因我而起,令五小姐受驚了,如琢在這裡,向五小姐賠罪,還請宋大人,五小姐見諒。”
宋府上下,謝他還來不及,又豈會怪他?
這一場小小的風波,便再觥籌交錯中,偃旗息鼓,崔老又再三叮囑宋璃,他日若是當真制成了那“桐油漆煙墨”,定要與他一觀,這才盡興而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