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老太傅的密信,與平江知府的奏折,傳至京師,天子震怒。
不日,便有欽差披星戴月,抵達平江城。
章掌櫃将周府授意,借“狀元墨”之名,行秋闱舞弊之事,供認不諱。
可憐那乞骸骨的翰林周老,年逾古稀,晚節不保。
天子念在他年事已高,法外開恩,隻将周氏一族,發配甯古塔。
秋闱閱卷的三位考官,皆為周翰林昔日門生,獲罪抄家,于午門外斬首示衆。
吏部尚書奉命,監察百官,勢必要将朝中周黨餘孽,一舉蕩清。
滿朝文武,人人自危,生怕被扣上一個“結黨營私”的帽子。
倒是宋父,恰逢絨花進獻宮中,無論是那絨團可愛,靈動有趣的钗環,還是宋柒制成的的各式漆匣,都異常精美,甚合貴人們的心意,被天子盛贊,這差事辦得不錯。
加之崔太傅于密信中,亦粗略提及了宋氏在此案中的作用,天子聖心大悅,特命内務府送來了賞賜。
諸官雖不明就裡,但也看得出,宋父顯見着得了聖心,人人心中揣測,隻怕,這宋氏的門楣,是要水漲船高了。
一時間,前來拜訪宋父與孟氏的平江顯貴,恨不能踏破宋府的門檻,就連宋珩與宋珏在書院中,亦不勝其擾。
宋璃這做小妹的,亦未能幸免,有心之人,甚至找到了寸金坊去,一開口便要訂購十方桐煙墨,以示交好之意。
此舉後患無窮,稍有不慎,宋父便要被扣上一個以權謀私,收受賄賂的罪名,幸好溫良是個妥帖的,應對自如。
宋璃見他進退有度,不卑不亢地婉拒了幾樁别有所圖的訂單,這才放下心來。
翰林周氏樹倒猢狲散,章氏墨坊也遭了查抄。夥計們不過是聽命于人,在衙門吃了幾頓牢飯後,便也悉數被放了出來。
宋璃履行承諾,将身家清白,憨厚老實的,悉數安排到寸金坊制墨。
至于章氏墨坊這百年老号的鋪面,就這麼荒廢了,實在可惜。
宋璃清點了自寸金坊開張以來,将賺下的銀子,分作三份。
一份,是四哥哥宋珏連日來跟着自己跑前忙後,理應給他的報酬。
一份,是交還給孟氏,算作是向她正式買下寸金坊。
最後留下給自己的一份,恰好足夠再買下章氏墨坊的鋪面。
宋珩好奇道:“阿璃,現下寸金坊已然是這平江城制墨的佼佼者,你還買章氏那晦氣店面做什麼?”
不等宋璃解釋,倒是宋珏,率先開口道:“阿兄有所不知,如今,章氏墨坊倒了,隻餘下咱們寸金坊一家獨大,每日進進出出的賓客,比起從前,還要再多上少說五成。”
“墨坊迎來送往,招待這些購墨的客人,還要另外抽出人手,負責售賣桑皮紙,若是忙中出錯,便不美了。”
他有幾分得意地看着宋璃,笑道:“若我所料不錯,阿璃買下章氏墨坊,是預備着将桑皮紙另立門戶。”
宋珏眼中星芒精亮,滿目希冀地看着宋璃,那副模樣,倒像是隻等着她誇獎的大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