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瑾嬌聲笑道:“瑾兒雕蟲小技,祖父莫要見笑。”
她口中雖說着謙辭,可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,将茶依次巡回,斟入并列的茶盞中,這茶湯倒至隻剩下少許時,則一點一點,均勻地滴入各杯,使得每盞茶湯濃淡相宜。
這“關公巡城”與“韓信點兵”之藝,宋瑾做得行雲流水。
茶清湯翠,細嫩的芽尖,在杯中有如綠雲翻滾,茶香宛若一條靈巧的遊魚,自在徜徉,将濃郁清新的春日香氣,盡情充溢在席間,繞梁不絕。
宋老太公眼中贊許之意更盛,宋瑾則不慌不忙,先将茶盞奉于宋老太公與老夫人面前,這才又畢恭畢敬地雙手将茶奉于文瑤郡主和言國公面前。
“國公爺,郡主殿下,這新茶,講究一嘗二酌三回味,還請您趁熱品飲。”
“初嘗,鮮香幽雅;二酌,茶湯之色愈發濃烈,入口鮮美甘醇,齒頰留香,滿口生津;三回味,可品鑒綿長回甘,洗去凡塵俗事紛擾,使人頓覺身心超然物外。”
宋瑾說得頭頭是道,引得言國公頻頻颔首,贊道:“宋大人,你這女兒,蕙質蘭心,真真是叫人豔羨!”
宋瑾面色一紅,羞赧一笑。
她忙垂下頭去,對文瑤郡主等人福一福身。
宋家女兒們,到底不便再大庭廣衆之下抛頭露面,同衆賓客一一見禮後,便各自退下。
宋瑾隻覺心中痛快。
今日,總算是揚眉吐氣,也好叫這平江城的顯貴們,都好生瞧瞧,先前幾場意外,不過是馬有失蹄罷了,她宋瑾,自幼飽讀詩書,絕非焚琴煮鶴的庸碌膚淺之輩!
她得意洋洋,想着今日,大出風頭,總算力壓了素日輕狂的五妹妹一頭,笑盈盈地走到宋璃面前,同她談笑。
“五妹妹,今日三姐姐點的這茶,你覺着如何?”
宋璃對這飲茶之道,并不甚精通,隻覺得,宋瑾今日那一氣呵成的諸般動作,的确煞是流暢好看,便随口點頭應道:“三姐姐精通茶道,阿璃實在望塵莫及。”
宋瑾心下更是暢快,又故作大度地笑道:“阿璃,你素來貪玩,疏于茶藝,這倒也算不得什麼,不必自慚形穢,暗自神傷。”
“來日,三姐姐願将畢生所學,傾囊相授,日後,你也可憑此,技驚四座。”
宋璃心中記挂着孟氏茶莊積壓的大批陳茶,并未将今日這“接風宴”放在心上,此刻聽得宋瑾之言,也隻是滿不在意地随口敷衍了幾句便罷了。
宋瑾本還以為,她此番定會感激涕零,求着自己教她泡茶,卻不想,這五妹妹顯然是并未在意她的“絕技”,登時面色一紅。
“阿璃,你,你竟如此不分好歹!”
她隻當宋璃輕視自己,全然沒将她這三姐姐放在眼裡,着惱地跺一跺腳,便負氣而去。
宋琅歎道:“阿璃,你也知道,阿瑾素來好勝,你又何苦招惹她?今日府上賓客衆多,她冒冒失失地闖了出去,若是沖撞了哪位客人,該如何是好?”
宋琅放心不下,隻得叮囑宋璃,乖乖留在房中,不要亂跑,自己起身去尋宋瑾,預備着同她解釋一二。
宋璃一心惦記着孟氏的茶莊,如何才能使茶葉暢銷無阻,扭虧為盈,哪裡有閑情逸緻,同宋瑾做這些閨閣姐妹之間的争鬥算計?
既然有二姐姐宋琅從中周旋,她樂得清閑,索性扯過幾張桑皮紙,信手在上面塗畫打算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