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言夫人,宋五小姐”
宋璃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小厮話中的緊要。
“沈晝,你受傷了?”
“你買下這窯口,本就是要送我的?”
她怎麼不知道,自己和沈晝竟已有了如此深情厚誼,二百兩的厚禮,輕輕松松,說送就送?
沈晝被她問得有些讪讪,擡起手來摸了摸鼻尖,方才解釋道:“玄甲軍現下能有牛皮手套,多了一重防護,全賴五小姐的慧心。”
“那連弩,更是巧奪天工,威力比胡弩更強,準頭也遠勝胡弩,此乃大功一件。沈某白得了五小姐這樣精妙絕倫的點子,獲益良多,區區一座窯口,便當做是給五小姐的謝禮,還請小姐笑納。”
他避重就輕,絕口不提受傷之事。
先前,自她救下窯工,決意将衆人帶回平江時,沈晝便已然隐約猜到,這位宋五小姐,是個極有主見之人,更不甘居于人下,來日定當另起爐竈,燒制平江青瓷。
彼時,沈晝便已然打定了主意,要在平江,尋上一處上好的瓷窯,贈予宋璃,權當是作為她那連弩圖紙的交換。
隻是,錢塘北岸決堤時,玄甲軍們奮勇跳入湍急的江水中,被江水沖刷,又被裹挾而下的亂石拍擊,身上多多少少,都帶了些傷勢。
他身先士卒,首當其沖,泡在那冷浸浸的江水中多時。
沈晝右腿曾有舊傷,深及骨髓,每逢陰雨連綿,便疼痛不已,此番又被那江水中的潮氣侵入,一路上看似威風凜凜,實則早已是強弩之末,不過隻是靠着那“定要将宋氏兄妹安全送回平江”的心念,苦苦支撐罷了。
方一入平江城,他心中繃緊的那根弦,便已然松了懈下來,疲憊,痛楚,如排山倒海一般,撲面而來。
若是再去赴宴,他隻怕,自己會當場失态。
可這些隐情,沈晝素來心高氣傲,是個極要強之人,又如何肯對旁人明言?
他離了宋府,便命玄甲軍在城外駐紮,自己則是帶着親随,悄悄尋了一間幹淨的客棧住下。
将養了幾日,那腿上的沉疴,總算是緩解了些,卻不想,今日卻恰巧被宋璃撞了個正着。
他頓覺有些尴尬,更是鮮少同宋璃這樣的姑娘打交道,隻得闆着臉,生硬道:“那紅契現下已然送到了府上,沈晝是個粗人,一介武夫,要那瓷窯,亦沒什麼用處,五小姐,你便收下吧。”
他似是唯恐宋璃再次拒絕,又補充道:“五小姐若是覺得過意不去,等下次再有了什麼适宜做防具護具的好點子,命人來給我傳個信,也便算是抵過這二百兩銀了。”
宋璃本想着,自己如今也算是個小富婆,區區二百兩,于她而言,倒還算不得什麼,委實不必為此,便欠下沈晝一個人情。
但轉念想到,沈府畢竟是皇後娘娘的母家,與沈晝交好,于宋父升遷而言,有百利而無一害。
她打定了主意,便也莞爾一笑,對沈晝福了福身。
“如此,那便多謝沈少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