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公輸子換了身幹淨的衣裳,又進了些水米,總算有了氣力。
莊上的大夫前來瞧了他的腿,說是隻要安心将養着,假以時日,定能恢複如初,便并無大礙。
他不禁有些得意起來,吃了兩日飽飯,遊手好閑地在莊内閑逛,大有一副指點江山的意思。
“你們可知我是什麼人?你們那陶先生,見了我,也得恭恭敬敬地稱一聲『叔父』!當日在平江之時,就連宋五小姐,登門拜訪我,亦是客客氣氣的,連稱『公輸先生』呢!”
他得意洋洋,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,瞧得衆窯工厭煩不已。
除此以外,公輸子倒是并無什麼旁的異動。
宋璃叮囑衆人,不要放下戒心,靜觀其變。
果然,這日晨起,陶樂山匆匆前來禀報。
“小姐,那公輸子身上,果然有蹊跷!”
“昨晚,有窯工瞧見,有個黑衣人翻進了公輸子的院子,隐約還傳來了争執之聲,後來,那公輸子便失魂落魄地将自己鎖在了房中,再不肯露面,就連昨日的晚膳和今日的早膳,竟也不曾用過。”
宋璃挑了挑眉——那幕後之人,這麼快便坐不住了?
她定了定神,又叫陶樂山帶上幾個身強力壯的窯工,輕描淡寫道:“走,咱們去瞧一瞧,這位公輸先生,又生出了什麼新花招。”
公輸子似是不曾想到,宋璃竟會突然過來,面上驚惶之色,一閃而過,随即,總算是勉強穩住了心神,盡量擠出一個自然谄媚的笑容。
“今兒是什麼風将五小姐吹來了?”
“老夫承蒙您收留,多日照料,本該即刻前往府上,登門拜謝小姐搭救之恩,隻是奈何這腿腳,實在是不争氣,才遲遲未動。”
“還要勞煩五小姐您親自過來看我,老夫實在是心下好生過意不去”
他絮絮叨叨地同宋璃說了許多場面話,實則卻悄悄偷眼看着宋璃的神情。
“五小姐,您的救命之恩,我實在無以為報,現下,我又身無長物,吃穿用度,一應都是五小姐所賜。隻得暫且以茶代酒,聊表謝意。”
他邊說,邊拖着那條跛腿,端了一隻白瓷瓶來,并一把茶壺,兩隻茶盞。
“五小姐,這雖不是什麼名貴的好茶,但烹茶之水,卻是這幾日來,老夫晨起,親手采撷的百花露水,香氣濃郁,沁人心脾,飲之齒頰留香,經久不散。”
他一邊說着,一邊煮水烹茶,誠懇道:“還請五小姐切莫嫌棄老夫的一片心意。”
宋璃挑眉,伸手接過了茶盞,卻隻是略聞了一聞,并不飲下。
公輸子似是有些急切,又道:“這百花露水,得來不易,放置過久,則香氣減弱,寡淡無味,五小姐,請用吧?”
宋璃瞧着他那副望穿秋水,蠢蠢欲動的模樣,反問道:“不過是一盞茶罷了,冷了,淡了,丢了便是,公輸先生的心意,我領會了,飲不飲茶,又有什麼關系?”
她微微眯起雙眼,打量着公輸子,又慢條斯理地柔聲問道:“還是說,這茶中,有什麼我非喝不可,卻又不能明說的理由?”
公輸子聽出她意有所指,心下立時大急,忙連連擺手,為自己辯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