餘汀蘭好容易方才穩住了自己的情緒，勉強扯出一個還算體面的笑。
“五小姐活潑率直，我瞧着也十分投緣，咱們年歲相仿，依我之見，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節，條條框框，姐妹相稱便好。”
憑她此言，宋璃便幾乎可以笃定，這餘汀蘭，果然是對言勤姐夫，懷揣着非分之想！
否則，以這餘汀蘭的心性，認下“姨母”的輩分，便可冠冕堂皇地端出長輩架子來，力壓宋璃一頭，何樂而不為？
她笑道：“您此言差矣，這可馬虎不得，我宋府書香門第，最是恪守禮法，國公府更是鐘鳴鼎食，高門貴胄，豈能信口開河？父親若是知道我随意亂認下了姐妹，怕是要以家法教訓我呢！”
她話裡話外，俨然便是打定了主意，要叫餘汀蘭認下這“姨母”之名，如此一來，府中人多眼雜的，餘汀蘭再要肖想言勤，總也要多幾分顧慮，不好太過明目張膽。
餘汀蘭又如何看不透這其中的名堂？
從前在宮中時，餘嬷嬷在太後身邊伺候，頗為得臉，她自幼跟着母親，那宮中的禦前侍衛，她亦是見過的。
母親精心教養，餘汀蘭自視年輕貌美，又得太後伺候，倘使此番未出宮，來日，母親求上一個恩典，将她賜婚某個年輕氣盛的侍衛，亦非難事。
如今出了宮來，言勤小公爺生得一表人才，端得是位玉樹臨風的青年才俊，比起那些隻會舞刀弄槍的武夫來，卻又強上了不少。
她自知身份低微，小公爺日後卻是要繼承言國公之位的，做不成嫡妻，做個妾室，甚至做個通房，總不算太過高攀罷？
隻要能順順當當地成了小公爺房中的人，這往後的路，還不是靠她自己謀算？
見餘汀蘭不肯松口，宋璃倒也不急，看似漫不經心地轉而随口道：“我家二姐姐，素日雖瞧着少言寡語，心裡卻是個十分通透的。”
“她雖甚少同您開口，但這心中，卻早已是将您當做長輩一般敬重着。”
“就說那每日的藥膳烏雞湯，我二姐姐素日最怕的便是禽鳥，從前絕不肯用半分，哪怕隻是遠遠地瞧上一眼，也要忍不住連連作嘔，就連父親母親，都對她無計可施。”
“此番看她硬撐着飲下那烏雞湯，二姐姐雖未明言，但我這做妹妹的，卻清楚她心中所想。她敬您也算是長輩，知道您每日熬這烏雞湯，絕非是故意刁難，實則是滿腔憐愛，為她這晚輩着想。”
“二姐姐不願違逆了長輩的一番好意，良苦用心，這才強忍着不适，每日飲湯，您這一番照拂的恩情，阿璃今日，也要替二姐姐謝過您呢！”
她客氣地對餘汀蘭行了個禮，實則卻不動聲色地悄悄打量着餘汀蘭的神情。
餘汀蘭到底是在宮中長大的，心思活絡，立時便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。
自己明知宋琅不食禽鳥，卻故意熬制烏雞湯，并非宋琅愚鈍，瞧不出她的蓄意刁難，實在是顧念她這“長輩”的身份，方才百般隐忍。
那烏雞湯，所用的确都是上等的名貴藥材，極具滋補功效，但宋琅每日強撐着精神，強忍惡心，灌下口去，本就害喜，這烏雞湯更是令她腹中翻江倒海，喝上一盞湯，卻要吐上半個時辰。
莫說她尚且有孕在身，縱然是鐵打的漢子，也禁不得這樣的折騰，是以，那些補品補藥，雖是流水一般灌了下去，宋琅整個人卻愈發消瘦，連那雙素日清亮的明眸，也暗淡了許多。
這些，都是宋琅顧全大局，隐忍不說。
但她腹中，到底懷着國公府的長孫，倘若她翻臉，在文瑤郡主面前搬弄起是非來，餘汀蘭難免要被問一個照顧不周之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