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戀白月光的光環，疊加上整整九年一往情深的執念，怎能不叫宋璃心生芥蒂？
念及此，她心中那隐約一點小小的希冀，也頃刻間煙消雲散，蕩然無存。
見她神情黯淡，謝如琢會意，沉聲道：“璃璃，我知道你心中在介意什麼。”
他慢條斯理地牽着宋璃，穿過京師街巷熙熙攘攘的人群，總算是在一處稍稍僻靜處，尋得了那吹糖人兒的老者，摸出幾枚銅闆，又買下一隻栩栩如生的黃糖兔子。
“璃璃，你當真不記得這兔子了？”
謝如琢将那活靈活現的小兔子，捧在宋璃面前，頗有幾分期待地看着她。
宋璃滿頭霧水。
她應該記得什麼嗎？
見她依舊呆愣愣的，回不過神來，謝如琢啞然失笑，他亦收起了逗她的心思，鄭重其事道：“璃璃，九年前的元日，便是在此處，有位食不果腹，餓得奄奄一息的窮酸書生，昏倒在地。”
“是你将才買下的糖人兒贈給他，補充體力，又将壓歲的銀角子借他充作盤纏，這才救下了他的性命。”
謝如琢本就比她高出許多，現下，躬下身來，定定地看着宋璃，眼神中有些期盼，又好似有些閃躲。
“璃璃，當年那垂死的書生便是我，你當真記不得了？”
見宋璃滿頭霧水，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，苦笑道：“也對，你是宋府錦衣玉食的五小姐，金尊玉貴，被全家當做掌上明珠，自然不會記得多年前偶然在路邊施舍的一條喪家之犬。”
他說這話時，神情微微黯淡，似是不願回憶起從前那段不堪的往事。
宋璃心中一緊，見謝如琢如此神情誠懇，已然信了多半。
“既然如此，那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實情？”
謝如琢又是苦笑，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，看得宋璃沒來由地一陣心疼。
“璃璃，倘若換做是你，你會情願夢萦魂牽的意中人，始終記着你窮愁潦倒，頹唐饑馑的模樣嗎？”
他半蹲着身子，将自己的視線與宋璃平齊。
宋璃這具身體，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，個子嬌小，素日裡習慣了踮起腳來，極力仰着頭同謝如琢對話，現下看他這副模樣，倒仿佛是條心虛的大狗，垂下了毛茸茸的狗頭一般，忍不住伸出小手來，輕輕撫了撫謝如琢的長發，“噗嗤”一笑。
細細想來，幼時，宋父倒是确曾帶着全家老小，來京城過年玩耍。
四哥哥宋珏，将所有的壓歲錢，悉數花了個幹幹淨淨，買了許多京中的新奇吃食，獻寶一般送到她面前來，年方五六歲的宋璃吃得小肚子溜圓，起了食困，哪裡還記得什麼黃糖小兔子。
謝如琢所言，她自是毫無半分印象。
“我本是前來入京趕考的，卻被奸人所害，險些便要命喪京城，客死他鄉，全靠璃璃所贈的銀兩，這才撐到了來年春闱。”
“我渾渾噩噩之際，隻記得下人稱你為『五小姐』，隻當你是京城哪家高門的千金，但待我高中狀元後，想尋恩人報答，多方探尋，卻一無所獲。”
謝如琢神情誠摯，不似作僞，宋璃不由得心頭一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