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氏寸金墨坊，同平江百年老号章氏墨坊相争的那一樁事，往小處說，是同行相争。
但此事最終，愈演愈烈，竟牽涉秋闱舞弊，震驚朝野，天子雷霆震怒，朝中許多同此案有關聯的官員，或斬首，或革職，紛紛落馬。
這秋闱舞弊案，牽涉甚廣，如今京中雖是看似塵埃落定，一切無恙，但文武百官私下裡，卻難免依舊人心惶惶，心有餘悸。
這秦婉卿，便正是挑中了這一點，将這兩家墨坊相争之事，添油加醋地誇誇其談，更是意有所指地借商戰，暗指黨争。
如此一來，衆人自然是不敢再對寸金坊宋家墨，表現出什麼興緻。
至于那些平頭百姓，則更是容易拿捏。
宋璃換了衣裳，匆匆随宋珏趕到寸金坊京城分号時，恰巧聽見秦婉卿正得意洋洋地侃侃而談。
“諸位可曾聽說過『惜墨如金』一詞？這讀書做學問，本就并非随便什麼人都垂手可得之事。”
“自古以來，文房四寶，便十分昂貴，乃是文人墨客的風雅之物，這寸金坊所售紙墨，價格如此低廉，諸位難道，竟不覺得有古怪麼？”
她循循善誘，人群中一個大約是為家中兒孫前來購墨的藍裙婦人，仿佛瞬間茅塞頓開一般，眼前一亮。
“咱們平日裡買菜割肉，都是清晨的菜色最鮮靈，價格也要高些，但若是熬到那日暮時分，菜蔬被晾了一整日，早蔫巴了，那時菜販子便會降價清貨了！”
“秦二小姐的意思是，這寸金坊的打折活動，其實，歸根究底，便正如那不新鮮的蔬果降價一般？”
有她挑頭，衆百姓們立時紛紛恍然大悟一般，附和道：“難怪呢！便宜沒好貨，好貨不便宜！這寸金坊的紙墨，其中肯定是有什麼不足之處，否則，無奸不商，如何可能這般狠狠降價！”
但凡這京城中供得起家中學子讀書的，幾乎無不是将最好的吃穿用度，一應緊着家裡的讀書人。
購制文房四寶這樣的大事，更是決計疏忽不得。
宋珏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，為難地絞着手指。
“阿璃，我”
他本意，是想着效仿宋璃先前在平江“開業酬賓”的法子，用打折活動，拉動百姓們的購買力度，卻不曾想，同樣的招數，在京城，被這秦婉卿煽動了一番，現下，竟然反倒是弄巧成拙了！
他有些慚愧地垂下頭，宋璃倒是不以為意，隻是微微一笑，柔聲問道：“四哥哥，你可知，為何你的折扣活動，并未取得預想的好結果？”
宋珏滿面虛心受教之色，宋璃也不再賣關子，慢條斯理地娓娓道來。
“能吸引顧客慷慨解囊的，不是『便宜』，而是覺得『占便宜』。”
“所謂的折扣促銷，歸根結底，是為着讓顧客以為自己『占了大便宜』，從而迅速下單。”
“四哥哥你推出的訂購桐煙墨七折優惠，松煙墨五折優惠活動，固然是言簡意赅地讓利降價，但，打折這種行為本身，是破壞了商品價格體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