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門楣?”林婉琅蓦然大笑起來,一把扯斷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珍珠項鍊。“那老東西送這珍珠來時,還說珠圓玉潤最襯新婦!我呸!”
渾圓的珍珠滾到許煙薇的繡鞋邊。
她盯着珠面映出的扭曲人影,恍惚間仿佛看見自己鳳冠霞帔的坐在喜轎裡。來迎親的新郎不是她的如意郎君,而是母親替她選的某個“體面人家”。
許煙薇的心顫了顫,一時有些啞然。
林婉琅還在嗤笑着:“還是你們許府的姑娘有能耐。許煙薇,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巴着世子,來日就能成為世子妃了?我倒要看看,等你被胡亂塞進花轎時,這清高模樣還能剩幾分!”
“夠了!”
眼瞧着屋内越發劍拔弩張,沈霁舟适時地走了進來,錯金鈴的清音瞬間沖淡了滿室戾氣。
他漫不經心地用扇骨敲了敲林婉琅案前傾倒的茶壺:“林姑娘這手『碎瓷成畫』的絕活,倒是比前朝顧恺之的潑墨更有意趣。”
林婉琅看着他,眼圈頓時紅了。
她心儀沈霁舟已久,原本還想着以她的家世,或許還能争上一争,可如今,一切都是泡影了。
沈霁舟輕歎口氣:“都散了吧。長公主殿下最不喜歡聒噪,若是讓她知道,免不得大夥兒都得受罰。”
他說着又看向林婉琅:“事已至此,還請林姑娘放寬心。”
“事已至此好一個事已至此。”林婉琅重複他的話,終于頹然跌坐在椅子上。
就連她的心上人都這樣勸她了,她還能如何?
绯紅裙裾掃過滿地狼藉,金線牡丹在日光下褪成慘淡的灰。
因生了這樣的事端,今日女學便比往常要散得更早一些。
許府四姐妹坐在馬車裡,半晌都無人說話。
許月蘅年歲尚小,不太明白姐姐們為何不高興。吃飽了點心的她被馬車颠着颠着,倒是倚在許清瑤懷中睡着了。
暮色将車簾染成昏黃的舊絹,許令纭心裡頭煩悶,忍不住伸手去掀簾子。
“别動。”許煙薇按住她的手,“仔細灌了風,驚着六妹妹。”
許令纭隻好作罷,又長歎了口氣:“阿姐,你說林婉琅會願意出嫁嗎?她她不會尋死吧?”
許煙薇搖了搖頭:“她不會的。林婉琅沒那麼脆弱,雖說這樁婚事非她所願,但為此而尋死卻還不至于。”
“她也是可憐”許令纭又歎口氣,“我雖然不喜歡她,但是看她要嫁給那麼個糟老頭子,心裡頭也挺難受的。”
“别總是歎氣。”許煙薇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,“你放心,母親向來疼愛你,你的婚事将來定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。”
“母親也不會委屈了阿姐的。”許令纭撲在長姐懷中,看到許清瑤又連忙補了一句。“自然了,三妹妹和六妹妹的婚事,母親也不會委屈了你們。”
許清瑤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幼妹柔軟的發頂,聽了這話隻是勉強地笑了一笑。
許煙薇的身世,她還沒有同任何人講過,包括自己的小娘。
她不蠢,私生女一事是她手中的籌碼,但貿然公開,連累的将會是整個許府,也包括她自己。
但今日林婉琅的事卻又一次警示了她,她是時候提前為自己争取一些什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