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舉手之勞罷了,恰逢其會。”陸鴻漸的聲音沉了沉,看向一旁的沈霁舟。“隻是沒想到,霁舟也這般『恰逢其會』。”
沈霁舟一直安靜地站在許煙薇身側半步的位置,聽到陸鴻漸的話,他笑意未減,目光坦然地迎上。
“陸兄此言差矣。我既忝為女學先生,門下學生家中遇到波折,力所能及之處,略盡綿薄,亦是師者本分。”
他頓了頓,話鋒一轉道:“倒是陸兄,你這會兒冒雨前來,衣衫盡濕。别院應有備用的幹爽衣物,不如先去更衣,免得寒氣侵體。”
這是要隔開他與許煙薇?
陸鴻漸心中有些不悅,但面上不動聲色,隻是道:“些許小雨,無妨。”
他說着,目光重新落回許煙薇身上:“隻是,周家這樁事,你雖暫時平息,但根子未除。周家當初給許大人的東西若你有所需,我或可”
“不勞陸小将軍費心。”許煙薇幾乎是立刻打斷了他,聲音清越,斬釘截鐵。
雖然在周家退婚這件事上,陸鴻漸也算是幫了忙,但她不想再讓他以任何形式介入到她身世的秘密中去。
畢竟,周家退親隻是小事,她私生女的身份若是曝光,那才是真能讓許府大難臨頭的禍事。
深吸口氣,她道:“那些東西,家父自有分寸。若真牽涉重大,也自有朝廷法度。陸小将軍職責在身,還是專注于軍國要務更為妥當。”
陸鴻漸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。
她竟如此防備他,連一絲機會都不肯給。
前世她明明不是這樣的,可今生他在她眼中,竟如此一文不值。
一股強烈的挫敗感在他心裡沸騰,讓他忍不住嗤笑了一聲:“你倒是深明大義。隻是這世間之事,并非事事都能擺在明面上依律而行。”
他又掃了一眼沈霁舟:“霁舟是清流君子,隻怕有些泥沼深潭,也非君子之力可渡。許煙薇,你确定要一條道走到黑,拒絕所有可能的助力?”
許煙薇的心頭猛地一顫,他這句話的意思是難道,他已經對她的身世知道了什麼?
沈霁舟臉上的笑意終于也淡去了幾分:“陸兄此言未免偏頗。”
“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,我行事但求無愧于心,亦量力而行。至于泥沼深潭,縱有兇險,謀定而後動,總有撥雲見日之時。”
“況且,許大姑娘既已有決斷,你我二人自當尊重,不是嗎?”
陸鴻漸自然看得出他對許煙薇的諸多維護,隻是這些維護未免刺眼了些,倒仿佛他真是個不受歡迎的闖入者似的。
“也好,沈兄高義,許大姑娘硬氣,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。”他退後一步,拉開了與二人之間的距離。“隻是許煙薇,你記住,你欠我一個人情。”
許煙薇垂眸:“是,以後有機會,這份人情我定當還給陸小将軍。”
陸鴻漸握了握拳,深深看她一眼,轉身大步走向了水榭的另一端。
角落的緊張氣氛随着他的離開而消散,但空氣中殘留的暗湧卻久久未平,雨點敲打荷葉的聲音似乎更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