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後的天說變就變,方才還是晴空萬裡,轉瞬間便有濃雲自天際翻湧而來,遮住了烈日。
荷塘上風勢轉急,吹得荷葉嘩啦啦作響,碧浪翻滾。
“呀,要下雨了!”剛有人驚呼一聲,豆大的雨點就已經噼裡啪啦地砸在荷葉和水面上,濺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霧。
水榭裡頓時有些小小的騷動,姑娘們紛紛收拾起筆墨畫具,往水榭更深處避讓。
這雨勢來得又急又猛,很快織成一片密實的水簾,将遠處的景色都模糊了。
許煙薇也忙着起身收拾東西,她就在窗邊,這雨打進來,物件極容易就濕了。
忽而,一件帶着清冽松香氣息的薄披風輕輕落在了她的肩頭。
她訝然回頭,隻見沈霁舟站在她身後,溫聲道:“水榭臨水,風雨來時濕氣重,莫要着涼。”
那披風仿佛還帶着他身上的體溫,隔開了驟雨帶來的微寒。
許煙薇心頭微跳,低聲道謝:“多謝先生。”
“舉手之勞。”沈霁舟的目光落在她微濕的鬓角,自然地伸手,似乎想替她拂開一縷貼在頰邊的碎發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觸碰到她肌膚的瞬間,陸鴻漸的聲音霍然打破了水榭内的喧嚣:“好一場及時雨,倒是解了這盛暑悶氣。”
衆人循聲望去,隻見水榭入口處,陸鴻漸一邊擡手拂落肩上的雨珠,一邊大步走了進來。他的目光似乎不經意,卻直直地看着站在窗邊的許煙薇和沈霁舟。
沈霁舟挑了挑眉,手在空中微微一頓,随即極其自然地收回,置于身後,仿佛剛才的動作隻是一個錯覺。
他轉身面向陸鴻漸,臉上依舊是溫潤的笑容:“陸兄也來了,我還當今日在殿下的别院,你不來了呢。”
陸鴻漸笑笑:“殿下邀約,我豈敢不從。”
他說着,目光掠過沈霁舟,沉沉地落在了許煙薇的身上:“許大姑娘,别來無恙。”
許煙薇欠了欠身:“勞陸小将軍記挂,别來無恙。”
水榭内其餘人等又叽叽喳喳地說起話來,并沒有特别注意角落裡的這三人。
陸鴻漸此時方壓低了聲音道:“周家之事,我看你解決得倒是幹淨利落。幾日不見,許大姑娘的手段越發令人刮目相看。”
他自己都沒發覺這話語中,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。
許煙薇迎向他的目光,面色平靜:“家中瑣事,有賴父親與諸位長輩運籌帷幄,我又能做得了什麼?不過,有些事情,還是要多謝陸小将軍施以援手。”
陸鴻漸盯着她平靜的面容,那雙清亮的眼眸裡,沒有前世的依賴,沒有小産時的怨恨,甚至沒有一絲波瀾,隻有一片疏離的澄澈。
這種徹底的剝離感,比任何激烈的情緒都更讓他心頭刺痛。
不管她是借助了沈霁舟也好,自己運籌帷幄也罷,顯然她所做的一切,都已經将他徹底排除在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