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玉容是她疼愛了十幾年的外甥女,怎麼可能因為那麼一樁小事就從此不得翻身?如今讓她來賣這個人情,總好比又讓蘇玉容和許清瑤攪到一塊兒去。
韓姨娘見縫插針,又賠着小心開口:“夫人真是仁慈。那瑤兒她”
“她?”宋氏的聲音陡然拔高,瞪了韓姨娘一眼。“韓氏,你莫要得寸進尺。她犯下的是什麼罪你心知肚明,若非老爺念及骨肉親情,此刻她焉有命在?”
韓姨娘忙道:“夫人息怒,可是可是那謀害夫人的是檀蕊,瑤兒”
“你當我是傻子嗎?”宋氏揮手掃落了案幾上的茶杯,茶杯瞬間摔了個粉碎。
韓姨娘臉色一白,慌忙跪下:“是妾糊塗了!妾再不敢提!”
許煙薇冷眼旁觀,并不言語。
許清瑤那件事,雖說從未擺在台面上說開,可父親母親心裡是有數的。韓姨娘這試探,注定無功而返,還徒惹厭憎。
後日傍晚,榮禧堂燈火通明。
廳内暖意熏人,正中擺開一張大圓紫檀木桌,中間放置着一個黃銅大暖鍋。
鍋下炭火正旺,鍋子咕嘟咕嘟地翻滾着,濃郁的雞湯混合着菌菇、羊肉的鮮香,白汽騰騰,氤氲了半室,将窗外深沉的夜色都隔得遠了。
許雲階坐在主位,宋氏緊挨着他。
左手邊依次是韓姨娘、顧姨娘,她們二人本該站着服侍,但今日也一并讓坐下了。
右手邊是許煙薇,挨着她的是許令纭。再往下是蘇玉容,接着是許景初、許鶴軒兄弟,最小的許月蘅挨着顧姨娘坐了。
蘇玉容穿着半舊的藕荷色襖裙,頭上隻簪了兩朵素銀珠花,低眉順眼地坐在末座,安安靜靜的。
自進來行過禮後,她便再沒擡頭,隻盯着自己面前的青瓷小碗。
“開鍋了。”宋氏臉上難得有了點笑意。
侍女們立刻忙碌起來。
新鮮的薄切羊肉片先下鍋,雪白的魚片、嫩黃的冬筍、深褐的香菇、碧綠的菠菜、玉白的豆腐各色食材流水般送上來,在滾沸的奶白湯底裡沉沉浮浮。
“纭兒,你坐好了,别總往你大姐姐身上黏。”宋氏看着緊挨着許煙薇,恨不得貼上去的許令纭,嗔了一句,語氣卻并無多少責備。
許令纭聞言,隻抱着許煙薇的手臂撒嬌:“母親,暖和嘛,阿姐身上最香最暖和了。”
她說着,夾起一片燙得剛好的羊肉,蘸了滿滿的醬料,獻寶似的放到許煙薇碗裡:“阿姐快嘗嘗,這羊肉看着就好嫩!”
許煙薇笑着用碗接過,并不忙着吃,又為許雲階和宋氏各布了些易克化的冬筍和豆腐,乖巧道:“父親、母親,你們也多用些。”
許雲階看着眼前這一幕,妻妾和睦,兒女繞膝,熱氣騰騰,心中郁氣也散了幾分。
他點頭道:“嗯,都動筷吧,不必拘禮。”
氣氛漸漸活絡起來,唯有韓姨娘一人,心裡還惦記着許清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