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身形清瘦,背脊卻挺得筆直,隻是眉宇間帶着久病初愈的倦怠,還有一種看透世事的沉靜。
“祖母!”許煙薇快步上前,屈膝行禮,真切地高興。
許老夫人看見她,也露出了慈和的笑意:“薇兒來了?外頭冷,快起來。”
她的手枯瘦,卻溫暖有力,緊緊握住了許煙薇的手。
“孫女不冷。祖母身子剛好些,仔細吹了風。”許煙薇順勢扶住祖母的另一隻胳膊,動作輕柔而穩妥。
“聽說你姑母帶着寶珠丫頭回來了?”許老夫人邊走邊問,聲音不高。
“是,前兩日到的。”許煙薇溫聲道,“姑母精神很好,寶珠表妹看着身子有些弱,正在凝香苑裡歇着。原本她們是要立刻給祖母請安的,可祖母您說不想被打擾,這才”
“嗯。”許老夫人淡淡應了一聲,目光望向遠處覆着殘雪的假山。“我那女兒呀,風風火火一輩子。倒是寶珠那丫頭,像她爹,心思重。”
她頓了頓,側頭看向許煙薇,眼神帶着洞悉一切的清明:“你母親近來如何?”
許煙薇知道祖母問的是什麼。
胭脂醉一事雖已過去,但宋氏心裡的刺,恐怕比手臂上的痂更深。
她想了想道:“母親身子已大好了,正忙着年節的事。姑母回來,母親也很高興,将凝香苑收拾得妥妥帖帖。”
許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,沒再追問,隻歎了口氣:“家和萬事興。年節下了,都安生些好。”
這話語重心長,既是期望,也像是一種無言的告誡。
“孫女明白。”許煙薇輕聲應道。
說話間,慈晖堂已在眼前。
早有管事婆子帶着丫鬟們候在階下,見老夫人到了,齊齊行禮問安。
許老夫人松開許煙薇的手,由李嬷嬷扶着踏上台階。
她走到門口,卻停住腳步,回頭看向階下侍立的許煙薇,目光柔和。
“薇兒,你辦事,祖母放心。年節下人多事雜,你多替你母親分分憂。若有那不長眼、不懂事的,不必顧忌太多,該敲打就敲打,隻管來回祖母。”
這話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落在階下每一個管事婆子丫鬟的耳中。
衆人心頭都是一凜,垂着的頭更低了幾分。
許煙薇心頭暖流湧動,屈膝深深一福:“是,祖母。孫女記下了。”
許老夫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,轉身扶着李嬷嬷的手,走進了溫暖明亮的慈晖堂正廳。
許煙薇站在階下,看着祖母的身影消失在門内。
檐角新挂的朱紅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,投下溫暖的光暈。
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,那裡面混雜着爆竹硝煙初起的淡淡氣味,還有一絲屬于許府這深宅大院特有的、既熟悉又複雜的年節氣息。
新客已至,祖母出山。
這看似熱鬧喜慶的年關之下,許府的水,似乎更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