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,房内傳來一聲微弱的響動。
伺候的丫鬟輕輕開門出來,低聲道:“侯爺醒了……他說,想單獨見夫人一面。”
林晚黛身形微頓,片刻後,輕輕點了點頭。
她推門走進屋内,濃重的藥味和血腥氣撲面而來。
謝令舟虛弱地靠在床頭,臉色慘白如紙,唇上毫無血色,見到她,黯淡的眼底艱難的聚起一點微光。
“晚黛……”他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,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力氣,“對不起,又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……”
林晚黛走到床邊,靜靜地看着他。
謝令舟喘了口氣,繼續艱難地說道:“我剛才昏迷的時候,想了很多曾經的事情,其實我原本還在癡心妄想,想着若能為你擋這一劍,你是不是就能原諒我,就能再給我一次機會,跟我回家……”
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卻引得一陣劇烈咳嗽,傷口滲出血絲。
他緩了許久,才再次開口,眼神卻漸漸變得清明而絕望:“但我現在,真的明白了,強求不來,也彌補不了了……”
“我看到宋鶴辭他對你很好,你也似乎慢慢在接受他。”他的聲音裡帶着無盡的苦澀和釋然,“這樣也好,隻要你能平安喜樂比什麼都重要,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,等我養好傷能走動了,我就離開京城,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……”
“這或許就是我們之間,最好的結局了吧。”
他說完,像是耗盡了所有氣力,閉上眼,等待着她的回應,或是最後的審判。
林晚黛沉默地聽着,心中那片積累了太多怨恨和痛苦的烏雲,似乎在聽到他這番近乎訣别的話語時,終于消散了。
糾纏了那麼多年,這些愛恨情仇、癡恨怨怼,也該落下帷幕了。
她緩緩開口,聲音平靜得不可思議:“謝令舟,謝謝你救了我。那一劍,我們之間所有的愛恨糾葛,便兩清了。”
“我不後悔當年嫁給你,那些好的時光,也曾真切地照亮過我,隻是後來的傷害,也太深太重。”她頓了頓,終于如釋重負的繼續說道,“但如今,我是真的放下了,我們都該往前看了,忘記過去,各自開始新的人生吧。”
謝令舟依舊閉着眼,淚水卻無法抑制地從眼角滑落,浸濕了枕畔。
他喉結劇烈滾動着,最終,隻是極其沉重又緩慢地點了點頭,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的一個字:“好……”
林晚黛最後看了他一眼,轉身,輕輕推開門走了出去。
門外,天光已大亮。
謝令舟傷愈後,果真如他所說,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,沒有驚動任何人。
偌大的永甯侯府仿佛一夜之間沉寂下來,隻餘下那座小小的祠堂,香火依舊。
宋鶴辭像往常一樣安靜的陪着林晚黛。
待她心情稍稍平複,他便提議出去走走,離開這座承載了太多悲傷記憶的京城。
他們去了江南水鄉,乘着雅緻的小舟,看獨有的煙雨朦胧。
還去了塞外荒漠,買了兩隻馬駒,學着策馬奔騰,感受天地遼闊。
最後去了甯靜的海邊,聽潮起潮落,看日出日落,夕陽落在兩人身上,籠罩着一層溫柔的光暈。
一路山水跋涉,風物變換,林晚黛沉郁的心緒,仿佛也被這廣闊的天地一點點治愈。
她不再是從前那個需要小心翼翼、看人臉色生活的永甯侯夫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