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作人員開始小心翼翼地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,将它們掃入密封的處置箱。
沈默站在一旁,監督着整個過程,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。
然而,就在最後一片約莫指甲蓋大小的碎玻璃即将被掃帚觸及時,沈默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了什麼。
他下意識地瞥了過去。
那片小小的殘片中,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的臉龐。
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,倒影中的“他”,對着鏡子外的他,輕輕地、獨立地,眨了一下眼睛。
沈默的心髒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,但他臉上依舊不動聲色。
他彎下腰,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,親自用鑷子夾起了那片碎玻璃,以取樣研究為由,将其單獨放入了一個不透明的證物袋中。
回到自己的實驗室,他關上門,将那塊碎片放在了高倍顯微攝像頭的載物台上。
他重放了剛才捕捉到的瞬間,将畫面放大到極緻。
确認無誤。
那個眨眼的動作,獨立于他本體的任何行為,并且清晰地發生在他用錘子擊碎鏡子之後。
一股寒意從他的脊椎升起。
他立刻調出了過去七天裡,自己所有活動區域的監控錄像,特别是那些他靠近鏡子或與蘇晚螢讨論“鏡像”話題的片段。
他将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幀一幀地慢放分析。
很快,他找到了。
在數個不經意的瞬間,當他以為自己隻是在專注思考時,他的嘴角會勾起一絲極其細微的、轉瞬即逝的弧度。
那不是屬于他沈默的笑容,而是一種混合了悲憫與冰冷,仿佛神明俯瞰蝼蟻般的冷笑。
他猛地關掉了所有的顯示器,房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。
隻有他辦公桌上的一盞台燈還亮着,照亮了他面前攤開的筆記本。
他拿起筆,在記錄着“無限反射悖論”實驗成功的那一頁下方,用微微顫抖的手,寫下了最後一行筆記:
它沒被消滅它隻是,換了宿主。
窗外,城市上空的雲層不知何時已經散盡,陽光正好。
但就在這一刻,整條街道兩側鱗次栉比的摩天大樓玻璃幕牆,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看不見的石子,同時泛起了一層詭異的、水波般的反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