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(第1頁)

沈墨的筆尖在“它不是在重現過去”的尾線上頓了足有三分鐘。

窗外汽車鳴笛的尾音消散後,記憶裡那聲童聲卻像被按下了重複鍵,“秋天的雨,有一盒五彩缤紛的顔料”——是啟音學校三年級語文課本裡的課文,他上周在檔案室翻到過,紙頁邊緣還留着孩子用蠟筆塗的彩虹。

他突然扯掉鋼筆帽,在筆記本上重重寫下:“它在補全未完成的表達。”

淩晨兩點十七分,小吳的視頻通話彈窗跳出來時,沈墨正用解剖刀的刀尖挑開密封袋。

灰層在冷白光下泛着極淡的青,當刀尖觸到粉末的瞬間,後頸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——那是他解剖高度腐敗屍體前才會有的生理預警。

“沈哥,你猜我在數據中心的備用系統裡挖到了什麼?”小吳的臉擠在屏幕右下角,背景是閃爍的代碼牆,“一個叫echo_loop的程序,像條吃書的蠹蟲,把舊課本掃描件和黑闆上的符号攪在一起,還往全市電子屏推加密包。”他敲了敲鍵盤,屏幕切出一串綠色數據流,“我解了半宿,觸發條件是人類注視時長超過18秒。”

沈墨的手指在桌面叩出規律的點——18秒,他記得失語症病例報告裡提過,那些孩子在課堂上舉手要求發言時,平均等待教師回應的時間。

“它把閱讀變成了凝視懲罰。”小吳的喉結動了動,鏡片後的眼睛泛着血絲,“你盯着屏幕越久,就越像他們當年那樣,被世界沉默對待。”

筆記本的紙頁被鋼筆尖戳出個小洞。

沈墨突然站起來,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。

他拉開抽屜,取出那疊從學校廢墟裡拓下的黑闆符号拓片,拓片邊緣還沾着焦痕。

“小吳,把動态圖譜發我。”他的聲音低得像浸在冰水裡,“我需要複原林老師的手語流程。”

接下來的三天,解剖室成了臨時訓練房。

蘇晚螢抱着一本《中國手語大詞典》靠在器械櫃上,指尖随着沈墨的動作微微顫動。

“腕關節再放松些,”她走過去,輕輕托住他僵硬的右手,“林老師習慣在表達‘痛苦’時,用拇指指腹蹭虎口——那是她當年安撫哭鬧孩子的動作。”

沈墨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檀木香,混着解剖室特有的福爾馬林味。

他盯着鏡子裡的自己,喉結動了動:“這樣?”

“更輕。”蘇晚螢的手指覆上他的手背,帶着體溫的觸感讓他的肌肉微微發顫,“像蝴蝶落在傷口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