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(第1頁)

童聲在耳膜内側震動:“姐姐掉下去那天,火很旺,可我們都很冷”

井壁刻痕的走向在視網膜上投影,與死者皮膚的霜花路徑完美重疊。

沈默閉上眼,開始複述所有已知信息,一字一句,像在拆解一具最精密的屍體:“1982年3月12日,氣溫-5c;吳奶奶穿藏青棉襖,煤爐燒的是蜂窩煤;六個孩子路過井口,無人推搡;女孩墜落是意外,非人為。”

他的左手抓起骨鋸,在解剖台木面上刻下相反邏輯:“她未墜落”“火從未熄”“無人冷漠”。

鋸刃與木材的摩擦聲裡,他聽見自己太陽穴的血管在爆裂。

溫熱的液體從鼻腔湧出,滴在“無人冷漠”四個字上,将“冷”字的最後一筆暈染成血紅色。

eeg監測儀發出尖銳的警報。

小吳的喊叫聲像從水底傳來:“沈哥!腦波顯示颞葉、頂葉開始休眠!”

“繼續。”沈默的聲音含混不清,他的右手摸索着鏡架,将解剖室的鏡面轉向自己,“替我拿支筆。”

蘇晚螢的手遞過來時在發抖。

他握住筆,筆尖抵着鏡面,血珠順着指縫滴在玻璃上,暈開一片模糊的紅:“從此以後,我即是謊言。”

鏡中的倒影緩緩閉眼。

窗外突然起了風。

所有刻痕拓片上的符号開始風化,像被無形的手擦去;井土罐裡的霜花“咔嚓”一聲裂開,碎成細粉;阿黃仰起頭,發出一聲綿長的嘯叫,然後癱倒在地,尾巴最後抽動了兩下,不動了。

沈默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縮。

他聽見有個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,像冰錐刺進骨髓:“你說得對現在,輪到你閉嘴了。”

然後,黑暗漫上來。

解剖室的挂鐘在九點十七分停了。

蘇晚螢握着沈默的手腕,他的脈搏像遊絲,時有時無。

小吳的手指在eeg鍵盤上翻飛,監測儀的警報聲弱了又強,強了又弱。

小冰蹲在阿黃旁邊,輕輕摸它的耳朵——狗還在呼吸,隻是睡得很沉。

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,在沈默的臉上投下細窄的金斑。

他的睫毛動了動,又不動了。

蘇晚螢低頭時,看見他掌心還攥着那支筆。

筆杆上沾着血,在他手心裡壓出一道紅印。

“他會醒嗎?”小吳的聲音啞得厲害。

蘇晚螢沒有回答。

她伸手合上沈默的眼皮,指尖觸到他眼球時,突然頓住——在瞳孔深處,有一行極淡的霜字,正随着他的呼吸輕輕顫動,像随時會融化的雪。

而解剖室的挂鐘,在停擺兩小時後,突然又開始走動。

秒針“滴答”“滴答”,數着沈默昏迷的每一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