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(第1頁)

閉館後的展廳,月光從玻璃幕牆漏進來,十三件展品的影子在地面投下模糊的輪廓。

零點整,影子們突然同時移動,像被無形的線牽着,在中央空地圍成個圓,所有影子的“頭”都垂向地面,像在默哀。

一點、兩點、三點,循環三次後,第四次整點時,舞鞋的影子突然擡起“頭”。

它的“右腳”向前邁了半步,腳尖點地的姿勢與原謝幕動作截然不同,卻帶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——像是某個被反複練習過卻始終沒完成的動作。

“這是”蘇晚螢的手指掐進掌心。

“它在模仿。”沈墨的聲音像碎冰,“模仿‘未完成’。”他調出舞者生前的彩排錄像,暫停在某個失誤鏡頭:“看這裡,1983年的全國彙演,她彩排時右腳滑了半步,被導演罵了半小時。”

林導的攝像機突然發出蜂鳴,屏幕上的時間顯示淩晨四點整。

三人同時轉頭看向展廳方向——那裡傳來輕微的“咔嗒”聲,像是什麼東西裂開了。

小吳的電話再次打進:“沈法醫,我分析了全市心理門診數據。最近一周有十三個人主訴相同夢境:他們坐在劇場裡鼓掌,舞者始終不謝幕,掌聲越響,身體越沉,最後被釘在椅子上。”他的聲音發緊,“我建了情緒反饋模型你們制造的‘斷點’,成了它的養料。”

沈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
他抓起外套走向展廳,卻被陳策展攔在展櫃前。

老策展人的西裝還是歪的,領帶松垮地挂在脖子上,眼裡布滿血絲:“你要燒了它?這是1983年那批舞者的遺物!是曆史!”

“它在殺人。”沈墨的聲音冷得像手術刀,“上周五地鐵裡那個猝死的姑娘,她的瞳孔散大程度和腦内啡肽分泌量,和這雙舞鞋激活時的受害者完全一緻。”

“那是巧合!”陳策展拍了下展櫃,玻璃應聲震顫,“你根本不明白這些舊物的價值——它們是活的,是”

“為什麼是十三件?”蘇晚螢的聲音突然插入。

她抱着一摞征集清單,指節捏得發白,“最初我隻報了十二件,第十三件是系統自動補錄的。”她翻開最後一頁,審批簽名欄上的字迹讓所有人窒息——那是她的簽名,筆鋒遒勁,日期卻是半個月前,她因“殘響儀式”昏迷住院的那天。

監控室的挂鐘敲響五點。

沈墨望着蘇晚螢顫抖的指尖,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,她站在青銅器展櫃前說:“每個舊物都有自己的故事,我們隻是轉述者。”此刻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,像隻受驚的蝶。

“它選好了主持人。”沈墨輕聲說。

這句話像塊石頭,砸進死一般的寂靜裡。

蘇晚螢突然抓起桌上的平闆,調出博物館藏品管理系統。

登錄界面的最近操作記錄裡,“添加1983年舞鞋”的操作人id是“蘇晚螢”,時間精确到昏迷當天的淩晨三點十七分——那時她正躺在icu,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比任何證詞都有力。

窗外泛起魚肚白。

沈墨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,轉身走向監控室的資料櫃。

他抽出一沓泛黃的剪報,封皮上用紅筆寫着“舞台事故記錄(2013-2023)”。

當他的手指劃過“2018年工人文化宮坍塌事故,13名舞者被困”的标題時,身後傳來蘇晚螢的抽氣聲——

展櫃裡的舞鞋,左鞋的鞋帶不知何時重新系好了。

黑色綢帶在通風口的微風中輕晃,打的是标準的蝴蝶結,和1983年彙演照片裡舞者系的那個,分毫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