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(第1頁)

監控裡的自己仍在旋轉,第十二圈半的停頓像根刺紮進畫面,可本該消散的幻影沒有消失。

它褪成半透明的灰白,飄到觀衆席第一排坐下,雙手交疊在膝頭,真像個普通觀衆。

"更邪門的是這個。"林導調出手機相冊,滑動的指尖在發抖。

每張照片都是空舞台,中央一道模糊的剪影,台下坐滿影子般的人。

拍攝時間全是閉館後的淩晨,"我問了昨天來參觀的人,十個有八個手機裡多了這張。"他擡頭,鏡片後的眼睛亮得瘆人,"他們說總覺得照片裡的觀衆在等什麼。"

博物館的老電梯"叮"的一聲,程老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。

他拄着根棗木拐杖,背駝得厲害,卻走得極慢,每一步都像在丈量歲月。

蘇晚螢迎上去時,他從懷裡摸出團黑黢黢的東西——是根舊舞台幕繩,繩結處還沾着暗紅的鏽。

"當年鎖門的機關,是有人從外面落的。"程老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鐵闆,他枯瘦的手指撫過幕繩上的勒痕,"小棠跳完最後一圈時,門已經打不開了。

她死前拽着這根繩子,說媽,我鞋帶你系錯了"他松開手,幕繩掉進蘇晚螢掌心,"有些謝幕是告别,不是輪回。

小蘇啊,别讓它困住你。"

沈墨在解剖室調顯微鏡時,窗外的光正爬上操作台。

他面前擺着個玻璃樣本盒,裡面是昨天那個說"看見觀衆在鼓掌"的參觀者的腦組織切片。

目鏡裡的神經突觸間隙,浮着極細的霜狀結晶,排列成07秒的波形——和小吳的音頻、蘇晚螢的腦電,完美重合。

"它沒赢,我們也沒赢。"他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,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蘇晚螢。

她身上帶着博物館老木頭的味道,混着點消毒水的苦,"它學會了未完成,我們也學會了有些事不能徹底結束。"

蘇晚螢走到他身邊,指尖輕輕碰了碰樣本盒。

結晶在她觸碰下泛起淡藍的光,像極了昨晚展櫃上碎裂的霜片。"周小棠的幻影現在坐在觀衆席。"她望着窗外,博物館的外牆玻璃上,果然映出模糊的人群輪廓,"林導說,有個參觀者說照片裡的觀衆在等謝幕。"

沈墨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。

玻璃上的剪影突然動了動,中央的舞者擡起手,輕輕按在胸口。

晨光穿過玻璃,在她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,像極了昨晚展櫃裡松開的鞋帶,軟塌塌卻自由地垂着。

"它看見了。"蘇晚螢輕聲說。

沈墨握住她的手。

解剖刀還擱在操作台上,泛着冷白的光。

可此刻他更想握緊的,是這雙帶着溫度、會顫抖、會中斷、會不完美的手——這才是對抗所有殘響最鋒利的武器。

窗外的掌聲還在響。

這次不是完美的一分鐘,不是十三圈的輪回,是593秒的未完成,是第十二圈半的停頓,是有人終于學會,在該謝幕的時候,說一聲:我知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