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點的博物館大廳蒙着層淡金色的霧,保潔阿姨的掃帚剛掃到第三塊地磚,陳策展的聲音就從廣播裡炸了出來:"全體策展部成員,十分鐘後展廳集合。"
沈墨正替蘇晚螢整理袖扣——她後頸那片淡青勒痕還沒消,像條褪色的緞帶。
聽見廣播聲,蘇晚螢剛要起身,腕子被輕輕扣住。
他的拇指在她腕骨上按了按,溫度透過醫用橡膠手套滲進來:"等我說完。"
"腦電儀顯示,你每次中斷動作時,α波峰值比平時高27。"沈墨從白大褂口袋裡抽出打印紙,波形圖上鋸齒狀的尖峰像把小劍,"07hz的耦合波是殘響在試圖同步你的腦頻,但每次都被你的自主意識頂回去了。"他喉結動了動,聲音低了些,"不是它選你當容器,是你"
"是我搶了它的主持權。"蘇晚螢替他說完,指尖撫過波形圖上最尖銳的那道峰。
她昨晚沒睡,眼下浮着層薄青,笑起來卻清淩淩的,"就像周小棠最後說的鞋帶你系錯了,執念再強,也是人的東西。"
廣播又響了一遍,陳策展的咳嗽聲透過電流刺刺啦啦。
沈墨扯了扯她的袖口:"先去應付老陳,等下我帶你去看小吳的新發現。"
展廳裡已經聚了七八個策展員,陳策展站在展櫃前,西裝領口歪着,顯然是套上衣服就往這兒跑的。
他手裡攥着檢測報告,紙角被揉得發皺:"十三件展品的成分檢測結果出來了,無異常。"
人群裡傳來抽氣聲。
昨天淩晨那些簌簌掉落的霜狀碎片,那些展櫃上蜿蜒的裂紋,仿佛隻是場集體幻覺。
"所以我決定,"陳策展提高聲音,鏡片後的眼睛紅得像熬了通宵,"今天下午三點,展覽重新開放。
恐懼不該戰勝記憶,這些老物件"
"陳主任。"小吳的聲音從展廳後門飄過來。
他抱着台筆記本,衛衣帽子滑到後頸,發梢翹得像團亂草,"您最好先看看這個。"
服務器室的空調在頭頂嗡鳴,小吳的鼠标箭頭停在"未命名文件"上,指節因為按得太用力泛着青白:"淩晨五點十七分,服務器自動生成的加密包。
我破解了三次,前兩次都彈出訪問權限不足,第三次"他點擊右鍵,十三段音頻文件像串珍珠滾出來,"每段都是不同語言的掌聲,法語、阿拉伯語、閩南語時長統一593秒。"
沈墨湊近屏幕,音頻波形圖上的鋸齒狀紋路讓他想起蘇晚螢的腦電報告。
小吳調出監控記錄,綠色的時間軸上,每個揚聲器的靜默時段都在閃爍紅點:"這些錄音是它們自己錄的。"他喉結動了動,"就像在等什麼人鼓掌到滿一分鐘。"
蘇晚螢的手指輕輕搭在桌沿,指甲蓋泛着不健康的白:"周小棠的謝幕禮,原本是要轉十三圈,鞠一個完整的躬。"她擡頭時,窗外的光正掠過她眼尾,"一分鐘六十秒,十三圈,都是儀式的完美刻度。
可我在第十二圈半停了,07秒"
"是打破完美的缺口。"沈墨接得很快,指節抵着下巴——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,"殘響需要儀式閉環,但你的不完美讓它卡殼了。"
服務器室的門被敲響時,林導正抱着台老式攝像機擠進來。
他黑眼圈比小吳還重,鏡頭蓋在手裡轉得飛快:"你們看這個。"
視頻畫面跳出來時,蘇晚螢猛地攥住沈墨的手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