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(第1頁)

解剖室的冷光燈在淩晨四點依然刺眼。

沈默摘下橡膠手套,指節抵着控制台邊緣,盯着腦電圖機新打印出的波形圖。

第七夜值守時他在袖扣裡藏的微型記錄儀,此刻正連接着神經監測儀,将耳蝸内的生物電信号轉化成跳動的綠線。

"07hz"他低聲念出頻率數值,喉結動了動。

三天前那場亂葬崗的晨霧裡,遊蕩的人影消散時,他以為殘留波已經徹底代謝。

可現在監測儀顯示,前庭神經末梢仍有規律的微震——和林導用地質傳感器測到的殡儀館巡邏地脈頻率,分毫不差。

牆角的老式挂鐘敲了四下。

沈默彎腰從抽屜裡取出醫用耳鏡,對着反光鏡調整角度。

右耳耳蝸内側的淡藍色結晶已經消失,那是松節油揮發後的殘留物,但黏膜下的神經叢正随着心跳微微抽搐。

他想起第七夜守在停靈棚外時,風裡飄來的不是腐葉味,而是松節油混着鐵鏽的氣味——那是老醫用藥棉擦拭手術刀的味道,在舊檔案裡被反複提及。

"叮——"

手機在桌面震動,是蘇晚螢的微信視頻邀請。

沈默按下接聽鍵,鏡頭裡的女人正站在博物館庫房的木梯上,淺褐色針織衫袖口沾着灰塵,發梢垂落時掃過一本泛黃的值班日志。

"我翻到1947年的守夜記錄了。"她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急促,指尖撫過日志内頁,"你看這裡。"鏡頭下移,紙頁邊緣夾着根淺灰色狗毛,墨迹褪成淡褐的批注寫着:"守夜第七日,狗吠三更,人未至。"

沈默的瞳孔縮了縮。

他記得前晚阿黃叼來的手稿殘卷裡,周明遠軍醫的日記提到過:"第七夜點名,是巡夜人最後的儀式。"而他自己,正是在第七夜對着骨笛吹錯了音序——原本該是"宮商角徵羽"的五聲音階,他鬼使神差吹成了"角徵宮羽商"。

"當年周軍醫是因為大腿槍傷感染,第七夜沒能爬出停靈棚完成點名。"蘇晚螢的指尖沿着批注邊緣移動,"你吹錯的音序,和他中斷時的口型殘留完全吻合。"她擡頭時,鏡頭裡的目光穿透屏幕,"沈醫生,你不是終止了儀式,你是"

"成了它記憶裡的那個人。"沈默接過話尾,喉間發緊。

他想起昨夜解剖死者右手握骨笛的照片,死者指節泛白的弧度,和自己吹錯音時的手型重疊在了一起。

手機突然響起另一個來電提示,林導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。

沈默切換通話,紀錄片導演的臉出現在畫面裡,背景是亂葬崗遺址的監控室,十幾塊屏幕閃爍着幽藍的光。

"你要的濕度數據。"林導點擊鼠标,其中一塊屏幕彈出折線圖,"無名碑立起來後,每天淩晨1:13,碑前土壤濕度上升07,持續137秒——和骨笛埋入時的共振時長一模一樣。"他調出另一段監控錄像,畫面裡阿黃正趴在碑前,"看它閉眼的時間。"

沈默湊近屏幕。

第一夜,阿黃閉眼3秒;第二夜37秒;第三夜44秒每晚延遲07秒。

他想起前晚阿黃蹲在窗台上搖尾巴的模樣,突然明白那不是平靜,是某種刻在基因裡的等待——像忠犬在等主人完成未竟的巡夜。

"我需要小舟幫忙。"沈默挂斷電話,抓起白大褂往身上套,"她能看出腳印的異常。"

蘇晚螢已經從木梯上下來,值班日志抱在懷裡:"我和你一起去。"

殡儀館後巷的鐵門在淩晨五點半吱呀作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