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8章(第1頁)

林主任的瞳孔因那句石破天驚的斷言而劇烈收縮,她看着蘇晚螢指尖那些細碎的、仿佛随時會徹底消散的“紙屑”,大腦一片空白。

用身體寫判決書?

這是何等荒謬又何等可怖的真相。

那些薄膜不是病變的産物,而是一份以血肉為墨、以骨骼為筆,強行銘刻于世的證詞。

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,仿佛那些碎屑帶着灼人的溫度,燙傷了她深埋心底的秘密。

當晚,熟悉的寒意再次将林主任拖入夢境。

她又一次坐在了那冰冷的鏡中旁聽席上,隻是這一次,周圍的看客面目異常清晰,每一個都像是她自己,帶着審視與诘問。

審判台上空無一人,聚光燈卻打得雪亮。

她正疑惑間,法槌猛然敲響,一股無形的力量将她從旁聽席上拽起,狠狠地摔在了被告席的位置。

台下,無數個自己組成的觀衆席爆發出整齊劃一的質問,那聲音彙成一道洪流,沖刷着她的靈魂:“你删了那個‘未’字,為什麼不改?為什麼不改!”

她猛地從辦公桌上驚醒,冷汗浸透了後背。

房間裡寂靜無聲,隻有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鼓。

她喘着粗氣,目光下意識地掃過桌面,随即凝固了。

一份文件不知何時被悄然放在了她的台燈下,正是當年那份判決書的複印件,已經泛黃的紙頁上,法醫證詞那一欄裡,“死者表現出痛苦反應”這句話顯得格外刺眼。

而那個本該存在于“表現”之前的“未”字,被人用猩紅的筆重重地圈了出來,力道之大幾乎要劃破紙張。

紅圈旁邊,是一行同樣用紅筆寫下的字,筆迹顫抖而堅定:“你也是證人。”

林主任的呼吸驟然停止,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拉開抽屜,那個她以為是惡作劇的空白錄音帶不知何時被塞進了錄音機裡,播放鍵已被按下。

沒有電流的雜音,沒有空轉的嘶嘶聲,錄音機裡流淌出的,是沈默那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:“現在,輪到你說了。”

與此同時,市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内,一直處于昏迷狀态的老陳突然開始劇烈抽搐,生命體征監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報。

蘇晚螢和醫生沖進病房時,隻見他雙目圓睜,仿佛在與某個看不見的敵人搏鬥,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徒勞地劃動着。

蘇晚螢心頭一緊,立刻抓過床頭的紙和筆塞進他手裡。

老陳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,緊緊攥住筆,在紙上寫下了一行扭曲卻充滿力量的字:“鏡不照心,筆可寫天。”寫完最後一個字,他的手驟然滑落,垂向床沿。

醫生立刻上前進行搶救,但心電圖已然拉成一條直線。

在醫生宣布腦死亡後,蘇晚螢悲傷地為他整理遺容,卻注意到他緊攥的掌心裡,似乎還握着什麼東西。

她小心翼翼地掰開他僵硬的手指,一枚小小的、紙屑狀的薄膜靜靜躺在他的掌心,上面用碳化的結構清晰地印着一個字——未。

夜色深沉,沈默獨自一人回到了法院的檔案館。

他穿過一排排頂天立地的卷宗架,空氣中彌漫着舊紙張和塵埃混合的獨特氣味。

他在當年那起冤案的卷宗旁停下,從随身攜帶的公文包裡,取出了一份嶄新的、用牛皮紙精心包裝的案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