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4章(第1頁)

蘇晚螢眼中的渾濁緩緩褪去,露出一片死寂的清明。

她幹裂的嘴唇翕動着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用砂紙磨出來的:“它們不肯走它們說,隻要這世上還有一個人,一件事,被徹底忘記,它們就永遠有存在的理由。”

她的話音未落,沈默便感到周遭的氣壓陡然一變。

那種盤踞在耳邊的、充滿了怨毒與窺伺的低語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更令人心悸的哀鳴。

那聲音不再是來自四面八方的雜音,而是從每一件展品内部滲透出來,清晰得如同貼在耳邊的祈求。

“讓我們被記住”老舊銅扣裡傳來一個稚嫩的童聲,帶着哭腔。

“别讓我們再飄下去了”泛黃的登記簿殘頁上,無數個名字重疊着,發出疲憊的歎息。

那艘燒得隻剩龍骨的紙船,此刻正微微顫動,一個微弱的意念直接撞入沈默的腦海:“你說要給我們真相可真相會殺死我們最後的存在。”

沈默的心髒猛地一沉。

他瞬間明白了。

他一直以來的行動準則——解剖、分析、還原真相——在這裡是錯的。

這些被稱作“殘響”的東西,它們執念的根源并非惡意,而是對“終結”本身的恐懼。

它們是被遺忘的聲音,是被抹除的痕迹,它們的存在,就是對“虛無”的最後抵抗。

而他的“解剖”,他那把無往不利的手術刀,在它們眼中,無異于第二次行刑,一種更徹底、更無法挽回的抹除。

真相固然能解釋它們的由來,卻也同時宣判了它們存在的非法性,會像陽光驅散影子一樣,讓它們徹底消失。

就在這時,一直沉默的老陳動了。

他從口袋裡摸索出一支從未見過的、通體雪白的蠟燭,用防風火機點燃。

那火焰沒有尋常的橘黃,而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色,不帶絲毫暖意。

他捧着這朵詭異的火苗,緩步走到展廳中央,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那本登記簿殘頁的最核心位置。

“一九八三年,就是在這裡,”老陳的聲音低沉而沙啞,仿佛在講述一段他不願回憶的往事,“我們幾個老家夥,以為一把火燒了那些原始的展闆,就能徹底終結這一切。我們太天真了。”

白蠟的油脂滴落在泛黃的紙上,發出輕微的“滋滋”聲,卻并未點燃紙頁,反而像水滴一樣滲了進去。

“火一起,那些展品裡所有沒來得及被傾聽、被記錄的聲音,就全都鑽進了灰裡,再也分不開了。”他擡起布滿皺紋的手,指向展廳那高得不正常的天花闆,那裡,無數灰色的絲線正像蛛網般垂落。

“你看,它們哪裡是想要複仇,它們隻是在等,等一個回應。一個能夠承認它們存在,卻又不會将它們徹底抹殺的回應。一個不完美的回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