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後的黃昏,仁和巷口的老槐樹下聚着五個人。
沈默蹲在牆根,手指無意識摩挲着銅哨邊緣——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性動作。
蘇晚螢站在他右側,懷裡抱着個裹着藍布的木匣,匣中是陳婆送來的九根蠟燭,燭芯上的刻痕在布紋下若隐若現。
阿黃蹲在電纜井旁,焊槍的藍光在他護目鏡上跳動,給那張常年沾着焊錫的臉鍍了層冷色。
小舟坐在石墩上,骨傳導耳機線從領口穿出,正用手語和阿黃比劃着什麼,指尖的動作快得像雨打芭蕉。
"都過來。"沈默突然站直,橡膠手套在暮色裡泛着微光。
他攤開的掌心躺着張紙,上面用紅筆圈着"23:59"四個數字,"月相重合發生在零點零三分,但殘響的規則啟動會提前十三分鐘——和守墓人當年最後一次巡查的時間差吻合。"
阿黃摘下護目鏡,焊槍在地上敲出清脆的響:"老沈,你說要主動進巷子當誘餌。
可那玩意兒上次把流浪貓的眼球都褪黑素中毒了,你确定呼吸節拍器能幹擾它?"他的聲音帶着金屬工人特有的粗粝,尾音卻發顫,像是怕震碎什麼。
"它要的是補全遺憾。"沈默指向牆上斑駁的防空洞标識,"守墓人當年巡查時,最後一個區域因為空襲中斷;哮喘患兒臨終前想和母親說疼,但被捂住了嘴。
這些未完成的靜默,就是它的規則核心。"他抓起阿黃的焊槍,在地上畫了個圈,"所以我們要制造無法補全的靜默——呼吸是生命的聲音,節拍器模拟的溫濕氣流是活着的證據。
隻要黑暗裡有不該靜卻靜不下來的東西,它的規則就會卡殼。"
蘇晚螢掀開藍布一角,燭芯上的"小桃""鐵柱"等名字在夕陽下泛着暗黃:"陳婆說這些名字是她抄了七本舊戶籍冊才湊全的。"她指尖輕輕撫過"阿毛"兩個小字——那是流浪貓的名字,"她說以前總以為點燈是超度,現在才明白,每念一遍名字,都是在給殘響喂養分。"
"所以今晚的燈必須由我們來點。"沈默将銅哨塞進兜裡,金屬撞擊聲讓所有人的目光聚過來,"燈芯刻着這些名字,記憶是光,而光"他頓了頓,喉結滾動,"是它吞噬不了的未完成。"
小舟突然拽了拽沈默的衣角。
這個聾啞青年的手指在自己胸口快速敲擊,最後指向阿黃的焊槍。
阿黃立刻反應過來:"對!
我之前用非對稱焊接做外殼,就是怕那玩意兒把裝置識别成外來物。
現在得再檢查一遍焊縫——"他抄起焊槍就要走,卻被沈默攔住。
"先聽陳婆說。"
巷口傳來拐杖叩地的聲響。
陳婆裹着灰布衫站在逆光裡,白發被風掀起,露出耳後一道舊疤——那是1943年防空洞坍塌時留下的。
她手裡攥着個鐵皮盒,盒蓋凹着個五角星印子,"我把當年孩子們的哭聲錄下來了。"她打開盒子,老式磁帶在暮色裡泛着幽光,"那年我抱着小兒子躲空襲,他最後說的不是疼,是媽,我想咳嗽"
蘇晚螢扶住她顫抖的手:"陳婆,您不能進去。"
"我知道。"老人用指節蹭了蹭磁帶,"可我能替他們說一聲可以哭了。"她把磁帶塞進小舟手裡,指甲縫裡還沾着燭油,"這盒帶子,放給那東西聽。"
零點零分,仁和巷的路燈突然集體熄滅。
沈默的戰術手電掃過巷口,光束在半空中被某種無形屏障彈開,像撞碎在玻璃上的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