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2章(第1頁)

墨迹在紙頁上暈開,像一滴活過來的墨。

沈默盯着那團淺淡的暈染,鋼筆尖在“蘇晚螢”三字下方又劃了道橫線。

解剖刀般精準的指節捏着筆杆,在空白處重重批注:“此人為‘螢’,非‘瑩’,無論系統如何修正,此記錄為原始認知。”

打印機在角落發出嗡鳴,掃描件剛傳進系統,他的電腦就彈出紅色警告框。

“檢測到姓名書寫錯誤,是否自動更正為‘蘇晚瑩’?”提示音短促刺耳,像根細針戳進耳膜。

沈默的拇指懸在“取消”鍵上,骨節微微發緊——這是他今早第三次收到同樣的提示了。

他突然站起身,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。

法醫辦公室的百葉窗漏進幾縷晨光,照在牆上挂着的《解剖學圖譜》上。

鼠标點擊的聲音在寂靜裡格外清晰,全市公共信息系統的“人名變更”數據庫被調了出來。

滾動條往下拉,24小時内的修改記錄如潮水般湧來:張建國改回張建國,李淑芬改回李淑芬,連昨天陳主任檔案裡“沈默”被擦淡的那一點,此刻都恢複成了飽滿的墨珠——除了“蘇晚螢”。

屏幕藍光映着他繃緊的下颌線。

“蘇晚螢”四個字在數據庫裡不斷閃爍,像被按在水面的皮球,剛被系統修正為“蘇晚瑩”,下一秒又彈回“螢”;再修正,再彈回。

他的指節抵住桌沿,指腹因用力而泛白。

“它在等。”他低聲說,喉結滾動,“等一個完整的字。”

解剖室的門被推開時,蘇晚螢的影子先落了進來。

她抱着件駝色風衣,發梢沾着晨露,“周工說碑上的霜花又結了一層,我想去看看。”話音未落,沈默已抓起外套:“我跟你去。”

碑林在城南老公園的西北角,青石闆路被晨霧浸得發亮。

蘇晚螢的指尖剛觸到“容錯碑”上的“蘇晚螢”,掌心便泛起熱意——那紋路從指根爬上來時,像有隻無形的手攥着她的血管輕輕拽了拽。

“這裡。”她蹲下身,指甲尖點在“螢”字右下角的“蟲”部,“這一筆沒刻到底。”

周工佝偻着背湊過來,老花鏡滑到鼻尖。

他用刻刀輕輕挑了挑那道未閉合的筆畫,石粉簌簌落在他皲裂的手背上:“留縫刻法。每筆都差一絲收口,字就死不了。”話音剛落,站在碑側的小舟突然劇烈顫抖。

這孩子摘下磨破的毛線手套,掌心貼上碑面,喉結動了動——他說不出話,卻用手語比劃出急促的弧線:“它在聽碑裡的字在等一個聲音。”

“不是讀出來。”蘇晚螢突然接口,她望着碑面斑駁的刻痕,“是被人‘認下來’。”

沈默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。

他想起昨夜系統裡反複震蕩的“蘇晚螢”,想起周工說“錯字會呼吸”,想起阿彩在牆上塗的那句“但錯字會呼吸”——原來他們刻下了名字,卻沒人當衆說“她就是蘇晚螢”。

字未完成,因名未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