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白黏液從她嘴角溢出,落地瞬間凝成拇指長的骨笛,正是三年前他們在廢棄戲園找到的介質。
小舟立刻跪下去,指尖剛觸到骨笛,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似的彈開,手語急促得像暴雨打在玻璃上:"它在回放!
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對話,在解剖室争論死亡時間的樣子,還有還有蘇姐偷偷把你落在博物館的白大褂挂起來的那晚。"
沈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他終于明白那些灰白絲狀物是什麼了——是被殘響嚼碎後吐出來的記憶殘渣。
它們正順着他的影子往蘇晚螢的影子裡鑽,像兩根交纏的蛔蟲。
"銷毀所有影像備份。"他突然開口,聲音冷靜得像在下達解剖指令,"但保留物證。"他抓起桌上的鉛盒,把銅扣殘片、石碑碎片、舊信封一股腦塞進去,"不标名稱,不編号。"他轉向周工,"給它們刻個假名字,越荒唐越好。"
周工的鑿子在鉛盒表面落下第一刀時,遠處傳來悶響。
b9井蓋的血渦突然劇烈旋轉,滲出的黏液變成渾濁的黑紅,像被攪碎的肝髒。"昨夜吃的餃子餡。"周工刻完最後一個字,用袖口擦了擦鉛盒,"這名字夠荒唐嗎?"
沈默沒回答。
他盯着鉛盒上歪歪扭扭的字迹,突然想起蘇晚螢總說他的解剖記錄像數學公式——太工整,太确定,反而容易被抓住把柄。
而現在這些荒唐的名字,像周工刻的縫,像阿彩塗的錯字,像小舟摸到的情緒都是漏洞。
深夜的病房比地下器械室更冷。
蘇晚螢又陷入半夢半醒的狀态,嘴唇開合間溢出的,是沈默十二歲時寫的那封道歉信:"爸爸,我不是故意打碎培養皿的"她的聲音很輕,卻每個字都精準得可怕,"我知道您說過實驗室容不得失誤,可我真的"
沈默的手術刀在指尖轉了半圈,又緩緩收進白大褂口袋。
他伸手按住蘇晚螢的手背,掌心的舊疤貼着她腕間的殘光,"你說得對。"他的聲音低得像歎息,"我不恨他。"
監測儀的蜂鳴突然亂了節奏。
沈默擡頭時,正看見蘇晚螢腦電波圖上的兩簇火苗,原本規律的交替突然出現了03秒的停滞——就像有人在吞咽時被嗆了一下。
窗外的晨霧還沒散。
一根鏽蝕的錄音針不知何時卡在窗框上,随着風微微轉動。
它發出的沙沙聲,和蘇晚螢的心跳頻率,終于不再嚴絲合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