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8章(第1頁)

監測儀的蜂鳴剛弱下去半拍,沈默的指節已按在顯微鏡的微調螺旋上。

他昨夜在蘇晚螢靜脈取的血樣被制成玻片,此刻正躺在載物台上——那團曾如蝼蟻巢穴般蠕動的灰白物質,此刻竟在重組。

目鏡裡的景象讓他後頸發緊。

原本混亂的纖維束正沿着某種規律延伸,交錯的節點逐漸勾勒出建築輪廓:圓頂展廳、螺旋階梯、挂着銅鈴的走廊——分明是回聲博物館的展陳圖。

他快速調出老陳遺留的顯微影像對比,當雙屏重疊的瞬間,連呼吸都輕了半分。

更駭人的是,"展覽廳"區域的牆壁上,竟浮着一幅拇指蓋大小的塗鴉,斑駁的墨色裡能辨出幾個扭曲的字:"死不了的才叫活着。"

"是阿彩三年前在巷口畫的那幅。"蘇晚螢的聲音突然在記憶裡響起。

那天她舉着相機拍那面牆,說被塗改的字像在掙紮,"像活物在紙裡蹬腿。"

沈默的喉結動了動。

他抓起手機撥通阿彩的号碼,通話聲剛響起,對方就接了:"沈法醫?

我在b9井蓋上看到新紋路了,像"

"來醫院。"他打斷她,"帶你的謊言胎盤。"

十分鐘後,阿彩的馬丁靴聲撞開病房門。

她套着沾着噴漆的牛仔外套,懷裡抱着個鏽迹斑斑的咖啡罐,罐身貼着手寫标簽:煤灰+乳牙粉+燒焦情書=謊言的胎盤。"我就知道你會需要這個。"她把罐子往床頭櫃一放,金屬碰撞聲驚得監測儀抖了一下,"母體在學我們的抵抗方式,對吧?

它在進化。"

周工是跟着阿彩進來的,手裡還攥着半塊沒刻完的石碑。"胡鬧!"他布滿老繭的手拍在床頭櫃上,震得咖啡罐跳了跳,"這東西注入血管,搞不好要人命!"

"總比被當養料消化掉好。"阿彩掀開蘇晚螢的袖子,消毒棉在腕間擦出一片紅,"她現在是個會呼吸的檔案館,母體要的是可理解的記憶,那我們就給它連自己都不信的故事。"她抽出針管,黑色液體在玻璃管裡泛着油光,"這不是治療,是投毒。"

沈默望着蘇晚螢蒼白的臉。

她睫毛下的陰影像被墨浸過,腕間的殘光仍在幽微跳動。"如果她是容器,"他伸手按住阿彩的手背,指腹隔着橡膠手套能觸到針管的冷,"那就讓她裝點壞東西。"

周工的鑿子"當啷"掉在地上。

他張了張嘴,終究沒再說話,彎腰撿起工具時,白發掃過蘇晚螢的床沿。

第一滴黑色液體推入靜脈時,蘇晚螢的指尖突然攥緊床單。

她的皮膚下泛起青灰色紋路,像兩套掌紋在皮下撕扯——一套是她原本的,蜿蜒如溪;另一套更粗粝,像被刻刀硬鑿出來的,沿着血管往心髒爬。

"她的血裡有兩個心跳。"

小舟的手語驚得所有人轉頭。

他不知何時跪在床腳,掌心貼着地面,額角滲着汗。

手指翻飛的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:"一個在敲摩斯電碼,短長短,短長短是救我。

另一個在笑,像風吹過空酒瓶的聲音。"

沈默的掌心突然發燙。

那道從解剖刀下留下的舊疤開始灼燒,電流順着神經竄進太陽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