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他突然抽搐,脊背弓成蝦米,手指在虛空中快速跳動——是手語:“它在重讀我們沒說出口的話。”
沈默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。
被撕碎溶解的拒收回信、蘇晚螢制止他提問時輕按在他唇上的指尖、還有自己說“我不恨”時喉結的滾動這些未說盡的、被截斷的、懸在半空的“認知碎片”,原來都成了卡在它喉嚨裡的刺。
“就像吃魚卡了刺,現在它疼得睡不着。”阿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她靠在護士站門框上,穿洞的耳垂晃着枚生鏽的回形針,“我昨晚在巷子裡看到路燈閃,燈影裡全是沒頭沒尾的句子,什麼‘其實我’‘如果當時’‘本來想’全是半截子話。”
沈默轉身時撞翻了椅子。阿彩沒動,隻歪頭看他:“怕了?”
“怕,但更想知道它的胃有多深。”他彎腰扶椅子,指腹擦過椅面時摸到一片潮濕——不知是蘇晚螢的汗,還是晨露。
周工就是這時推門進來的。
他背着個粗布包裹,身上帶着老木料和松煙墨的味道,像座會走路的老祠堂。
“帶了家夥。”他把包裹放在病床腳,解開,露出一排鑿子,最上面的那把鈍得能刮土豆皮,“字怕完整,話怕說盡。真正的‘縫’,是讓人看出來這裡本該有東西。”
他取出一塊青石闆,巴掌大,光溜溜的沒字。
然後拿起鈍鑿,在石闆上刮擦。
第一下,劃出道半厘米的劃痕;第二下,斜着疊上去;第三下,在角落點了個坑。
動作慢得像在哄孩子睡覺,石闆表面漸漸爬滿蛛網似的細痕,每道都沒個完整形狀,卻讓人盯着盯着,就覺得“這裡該有個‘安’字”“那裡缺了筆‘豎’”。
蘇晚螢的手指在床單上動了。
沈默立刻抓住她的手腕,能感覺到她指尖的肌肉在抽搐,像有隻無形的手攥着她的食指,要在布面上寫什麼。
第一個筆畫是橫,第二個是豎撇,到第三筆時突然頓住,指尖重重壓進布料,留下個小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