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人家,昨天您說化解亡魂執念的關鍵在‘共情’,這‘共情’具體該怎麼做呢?總不能是我哭他們也哭吧?”曹旭一踏進破廟,就帶着幾分困惑問道,手裡還捏着昨晚特意畫的幾張安神符——他總覺得對付亡魂,符咒或許能派上用場。
白胡子老頭正坐在火堆旁烤着一塊桃木,聞言放下手裡的活計,笑道:“你這小子,倒也不算全錯。共情不是跟着哭,是要站在亡魂的角度,弄明白他們到底在牽挂什麼。執念這東西,就像系在心上的繩結,不解開,他們就算被陰差帶走,也可能半路掙脫,變成孤魂野鬼。”
曹旭湊到火堆邊坐下,把安神符放在石桌上:“那要是遇到執念特别深的,比如含冤而死的,我總不能幫他們報仇吧?”
“報仇?那是陽間官府或地府判官的事。”白胡子老頭拿起烤得溫熱的桃木,在手裡掂了掂,“你要做的是‘解’,不是‘替’。比如一個母親因擔心孩子滞留人間,你要做的不是替她養孩子,而是讓她看到孩子有人照顧,日子安穩;一個書生因未完成書稿而不肯離去,你要做的是幫他把書稿傳下去,了卻心願。”
說着,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褪色的布包,打開一看,裡面是半塊啃過的麥餅,餅上還留着淡淡的牙印。“這是三年前我遇到的一個亡魂留下的。他是個貨郎,趕路時猝死在山道上,兜裡就揣着這個麥餅——是要帶給家裡小女兒的。他的執念全在這麥餅上,總覺得沒把餅送到,女兒會哭鬧。”
曹旭盯着麥餅,好奇地問:“那您怎麼解的?”
“我找到他家裡,見他女兒正拿着一塊新麥餅笑呢。他媳婦說,知道他走得急,早早就給孩子備了。我把這半塊麥餅放在他家窗台上,夜裡帶着他魂兒去看。他見女兒吃得香,還念叨着‘爹爹下次帶糖糕’,那執念當場就散了,安安心心跟着陰差走了。”白胡子老頭把布包收好,“你看,很多執念其實很簡單,就是一個未完成的念想。”
曹旭若有所思:“那要是遇到說不出自己執念的呢?比如有些亡魂死得突然,連自己是誰都忘了。”
“那就得靠你查了。”白胡子老頭指着牆角一堆舊卷宗,“這些是附近幾十年的生死記錄和地方志。亡魂的執念往往和生前的身份、經曆有關。比如一個亡魂總在老車站徘徊,十有八九是當年沒趕上回家的車;一個總在井邊哭的女魂,或許是投井而死,心裡藏着冤屈。”
他翻出一卷泛黃的卷宗,指着其中一頁:“你看這個,二十年前,城南張家的小兒子掉進河裡淹死了,當時他娘瘋了似的找,後來也大病一場去了。去年那河裡總鬧鬼,一到月圓就有小孩哭,我查了卷宗,又去張家老宅看了看——那老兩口的遺像前,還擺着孩子當年穿的虎頭鞋。”
曹旭追問:“那您是怎麼讓那小鬼走的?”
“我把虎頭鞋拿到河邊,跟他說‘你爹娘在那邊等你呢,說再也不罵你貪玩了’。”白胡子老頭眼中帶着暖意,“小孩子的執念,多是怕爹娘生氣、怕沒人疼。你順着他的心結說,他就肯信。”
為了讓曹旭實踐,白胡子老頭帶着他去了城東的一座老宅院。據說這宅院晚上總有人聽到紡車聲,卻看不到人影——原是幾十年前住在這裡的一位老太太,臨終前還在給未出世的孫子紡線,結果孫子沒等出生,她就走了。
剛進宅院,曹旭就感覺到一股淡淡的陰氣,牆角的陰影裡,隐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老婦人身影,正對着空紡車比劃。
“您看,她還在惦記着紡線呢。”曹旭壓低聲音說,手裡悄悄捏緊了安神符。
白胡子老頭卻擺了擺手,示意他别用符:“你試試跟她說話,問問她紡線給誰穿。”
曹旭定了定神,對着陰影輕聲道:“老人家,您這線紡得真細,是給小孫子做棉襖的吧?”
那身影明顯一頓,紡車聲停了。過了片刻,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:“他他能穿上嗎?我沒沒做完”
“能穿上。”曹旭想起白胡子老頭教的“共情”,盡量讓語氣溫和,“您孫子現在都四十多了,在鎮上開了家布莊,生意好着呢。他總跟人說,奶奶當年給他紡的線,比店裡最好的綢緞還軟和。”這話是來之前白胡子老頭查探到的——老太太的孫子确實開了布莊,常念叨奶奶。
陰影裡的身影顫了顫,似乎在哭:“他他沒忘?”
“沒忘。”曹旭繼續說,“他說等冬天,就把您紡的線找出來,給您重孫做個小肚兜,說這樣能保平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