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(第1頁)

陳墨白懷裡揣着那把磕嘴的破壺,感覺自個兒不像個古玩行學徒,倒像個收破爛的。可這破壺是金三錢金爺給的,那就不是破壺,是“接頭信物”,是“革命火種”!

他按着金三錢那雲山霧罩的指點,往師叔趙明遠家那片胡同溜達。心裡琢磨着,“賭局牌桌”他是沒門路找,“相好的姘頭”更是兩眼一抹黑,唯一能碰碰運氣的,就是師叔那平時遮得嚴嚴實實的小院了。

師叔趙明遠雖說在潘家園有個鋪面,但家安在離琉璃廠不遠的一條老胡同裡,獨門獨院,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。師父聞成海以前偶爾提過一嘴,說師弟那院子風水不錯,就是人忒獨,不愛讓人去。

此刻,陳墨白站在這略顯破舊的朱漆小門前,心裡直打鼓。師叔剛死得不明不白,自己就這麼摸上門來,要是撞上警察或者秦遠山的人,那可真是黃泥掉褲裆——不是屎也是屎了。

他左右瞅瞅,午後的胡同靜悄悄,隻有幾隻肥貓在牆頭曬太陽。心一橫,試試看吧。他先是假裝路過,然後猛地一拐彎,伸手就去推那院門。

嘿!沒鎖!

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。

陳墨白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。他閃身進去,趕緊把門帶上,背靠着門闆大口喘氣。

小院裡靜得出奇,彌漫着一股無人居住的塵埃味和淡淡的植物腐爛氣息。院子不大,角落裡堆着些雜物,一棵老石榴樹掉了滿地果子,也沒人撿。

正房的門倒是鎖着的,一把黃銅老鎖挂在上面。

陳墨白沒急着去撬鎖,先在院子裡轉了一圈。窗台、煤堆、犄角旮旯都看了看,沒發現什麼特别的。他有點洩氣,金爺的話到底靠不靠譜啊?難道真要學那梁山好漢,半夜來撬鎖?

正琢磨着,目光掃過院牆根那排半死不活的月季花,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。别的地方落葉灰塵挺厚,唯獨花池子邊上那一小塊地,泥土顔色似乎比旁邊新一點,像是最近被人翻動過。

他心裡一動,蹲下身,随手從旁邊撿了根樹枝,小心翼翼地撥拉那兒的土。

撥開薄薄一層浮土,下面似乎埋着個什麼東西。他加快速度,用手刨了幾下,一個用油布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裹露了出來!

陳墨白的心髒又開始擂鼓。他警惕地回頭看了看院門,側耳聽聽外面沒動靜,這才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挖了出來。

包裹不大,掂着有點沉。他抱着它躲到石榴樹的陰影下,三兩下解開油布上的繩子。

裡面又是一層防潮紙。撕開防潮紙,露出一個古樸的木盒。盒子沒上鎖,他深吸一口氣,掀開了盒蓋。

一抹溫潤而又深邃的光華映入眼簾。

盒子裡襯着紅絲絨,靜靜躺着一枚玉璧。這玉璧直徑約莫一掌,青白玉質,局部受沁,呈現出深淺不一的黃褐色、赭紅色和灰黑色,但玉質本身依舊瑩潤,雙面工,雕着典型的漢代谷紋,排列緊密有序,刀法流暢,包漿厚實老到。

一看就是開門的漢代老物,而且級别不低!

陳墨白倒吸一口涼氣。師叔手裡還有這種好東西?這可比他店裡擺的那些玩意兒強太多了!他怎麼會把這寶貝埋在院子裡?難道是…贓物?或者,這就是惹禍的根苗?

他下意識地伸出手,想要拿起玉璧仔細查看。指尖剛一觸碰到那冰涼潤澤的玉質!

嗡!

無數紛亂的畫面和聲音瞬間沖入腦海!

首先是極緻的黑暗和壓力…冰冷的泥土…漫長到令人窒息的沉寂…地下水緩慢的滲透…某種礦物質與玉質千百年的交融反應…(這是玉璧在地下形成的漫長過程)

接着,畫面一閃:一隻粗糙沾滿泥污的手粗暴地将它從一堆破碎的陶片中抓起…周圍是幾個黑影在低聲交談,還有金屬探測器滴滴的響聲…(這是盜掘現場!)

再然後:師叔趙明遠那張驚慌又貪婪的臉,在昏暗的燈光下反複打量它,手指顫抖…(玉璧到了師叔手中)

最後:師叔瘋狂地把它埋進花池,嘴裡還神經質地念叨着:“不能賣…不能碰…看了要命…”(這是師叔藏匿它時的恐懼)

信息流過于強烈龐雜,尤其是那盜掘現場的陰冷和師叔最後的恐懼,讓陳墨白猛地縮回手,臉色發白,額角滲出冷汗。

這玉璧,果然是生坑貨!而且是剛出土不久的那種!師叔真的碰了這東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