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老闆灰溜溜離去後,博古齋清淨了兩日。但陳墨白和金三錢都清楚,這不過是暴風雨間歇的片刻甯靜。南邊的人既然出手試探了一次,絕不會就此罷休。果然,第三天下午,又有人上門了。
這次來的是一位老者,穿着樸素的中山裝,頭發梳得一絲不苟,眼神渾濁,看起來像個退休的老幹部,身後隻跟着一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,手裡提着一個老舊的皮箱。
老者進門便自報家門,姓吳,說是受朋友所托,帶來幾件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,心裡沒底,聽聞“琉璃陳”先生眼力如神,特來請教,言辭懇切,态度謙卑,與之前那位錢老闆的張揚截然不同。
然而,陳墨白和金三錢交換了一個眼神,心中同時升起警惕。事出反常必有妖。這吳老者看似普通,但那渾濁眼神深處偶爾掠過的一絲精光,以及身後那年輕人沉穩下盤和銳利的目光,都顯示出這主仆二人絕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。
“吳老先生客氣了,請教不敢當,一起看看東西吧。”陳墨白依舊客氣地将人請進内室。
吳老者示意年輕人打開皮箱。裡面依舊襯着軟布,放着三件東西。看到這三件東西,連金三錢都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子。
這三件,比之前錢老闆那三件“暗器”,水準高了不止一個檔次!
第一件,是一隻陶俑,漢代的舞女俑,衣袂飄飄,姿态生動,陶土自然老化開裂的痕迹,土鏽沁色的深度和分布,幾乎無懈可擊。第二件,是一面銅鏡,唐仿漢的瑞獸鏡,鏡體黑漆古包漿溫潤如玉,紋飾清晰流暢,鏽色過渡自然,透着千年古物的寶光。第三件,則是一塊黑乎乎的金屬牌,巴掌大小,呈不規則圓形,厚實沉重,通體覆蓋着極其厚重暗沉的鏽垢,幾乎看不清任何紋飾,隻有邊緣處隐約能摸出一點起伏,散發着一種陰冷肅殺的氣息。
這三件東西,單從品相和老化痕迹來看,幾乎件件都是足以擺進博物館的“開門老貨”,看不出任何明顯的破綻。
“呵呵,幾件粗陋玩意兒,家裡傳了有些年頭了,一直沒敢拿出來見人,還請陳老師給掌掌眼,看看究竟對不對路。”吳老者笑眯眯地說着,語氣依舊謙和,但那眼神深處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考較和審視。
陳墨白心中凜然。這才是真正的高手出招!之前錢老闆那三件是明晃晃的“暗器”,而這三件,則是裹着糖衣的炮彈,看似完美,内裡卻不知藏着怎樣的玄機,一個判斷失誤,不僅砸招牌,更可能得罪真正有來頭的人。
他深吸一口氣,神色變得凝重起來。他沒有立刻上手,而是先仔細觀察,甚至拿起放大鏡,對着每一件東西的細節看了又看。
陶俑的開臉神态、衣紋走勢;銅鏡的合金比例、鑄造範線;金屬牌的鏽層堆積狀态、重量手感無一不符合老物特征。做舊手段之高,堪稱登峰造極。
吳老者在一旁靜靜看着,也不催促,隻是慢悠悠地喝着茶。
觀察良久,陳墨白終于放下了放大鏡。他知道,肉眼和常規經驗已經無法判斷了,必須動用那份非常規的力量,而且必須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精準、克制。
他再次暗中運轉心法,胸口藥玉散發溫涼氣息,幫助他穩住心神。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全面感知,而是将精神力凝聚成三道極其細微、卻又無比堅韌的絲線,分别探向三件物品最核心、最不易被作僞的“神髓”所在。
第一道感知力探向陶俑的核心胎土。反饋回來的,是純淨的漢代陶土氣息,沉靜、古老,毫無雜質。這件陶俑,竟是真的漢代真品!并非做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