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墨白耐心聽着,偶爾在不經意間,将話題引向五六十年代、七八十年代庫房管理上遇到的一些“怪事”或者“棘手的事”。
大多數老人隻是搖頭,說那時候雖然條件艱苦,但規矩嚴,人心正,沒出過什麼大纰漏。
直到他拜訪第四位老人,一位曾在青銅器組工作多年、姓鐘的老專家時,才有了轉機。
鐘老已經八十多歲,頭發全白,但精神矍铄,思維清晰。聽到陳墨白委婉的詢問,他端着茶杯的手頓了頓,渾濁卻依舊銳利的眼睛透過老花鏡打量了陳墨白好一會兒。
“小夥子,打聽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?”老人的聲音緩慢而沙啞。
陳墨白早有準備,拿出那套“研究曆史,總結經驗”的說辭。
鐘老沉默了片刻,緩緩放下茶杯,目光望向窗外,仿佛穿透了時空:“怪事哪能沒有呢?宮裡這麼大,東西這麼多,曆朝曆代,泥沙俱下有些事,過去了,就讓它過去吧。”
這話裡有話!陳墨白心頭一跳,連忙給鐘老續上茶水,态度更加恭敬:“鐘老,我們年輕人就是想多了解些過去,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走。有些教訓,不能忘啊。”
鐘老歎了口氣,像是下定了決心:“我記得大概是六十年代初,具體年份記不清了。有一次,也是清理一批剛調撥來的青銅器,好像是從南方某個廢品回收站搶救回來的當時有個小年輕,眼尖,在一件銅尊的内膛裡,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刻痕。”
陳墨白的呼吸屏住了。
“那刻痕很小,像個歪歪扭扭的鬼臉,藏在鏽底下。”鐘老緩緩道,“當時大家都沒在意,隻覺得是古代工匠的随手塗鴉,或者後來哪個收藏者亂刻的。那批東西清理完後,大部分都入了庫。”
“後來呢?”陳墨白忍不住追問。
“後來?”鐘老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,“過了大概一兩年吧,有一次重要的對外展覽,需要調那件銅尊。拿出來一看不對勁了。”
“怎麼不對勁?”
“感覺味道不對了。”鐘老斟酌着用詞,“那銅尊之前看着雖然殘破,但那股子古拙蒼勁的神韻是在的。可展覽前再看,總覺得呆闆了些,少了點靈性。但器型、紋飾、鏽色,又挑不出硬傷。當時負責展覽的老先生心裡膈應,但時間緊任務重,最後還是展出了。”
“再後來呢?”
“沒有後來了。”鐘老搖搖頭,“展覽結束後,那件銅尊就再也沒被拿出來過。據說是登記的時候,不小心‘碰傷’了,需要‘永久修複’,然後就一直封存在庫房深處了。當時經手那批器物的幾個人,後來也陸續調離了原崗位唉,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,可能就是我老頭子記錯了,人老了,就容易胡思亂想”
老人說着,端起茶杯,不再言語,顯然不願再多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