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幾天後,在一場圈内小型的書畫鑒賞沙龍上(金三錢甚至算準了老周一定會參加這個沙龍),老周在與幾位朋友閑聊時,自然而然地就把這樁“津門老宅動遷出土帶記号青銅器”的奇聞,當作了談資說了出來。他說的版本,已經帶上了他自己的理解和潤色,反而顯得更加真實自然。
說者“無心”,聽者有意。
當時在場的人中,恰好就有金三錢預料中的那位,津門來的古玩販子老崔。老崔業務範圍廣泛,三教九流都認識些,跟那愛傳話的胡老頭是酒肉朋友。他聽到這消息,耳朵立刻就豎起來了,尤其是“古怪鬼臉記号”這幾個字,讓他本能覺得可能有點價值。
沙龍結束後,老崔立馬找了個由頭,請胡老頭下館子喝酒。幾杯酒下肚,老崔裝作不經意間提起在北京聽到的這樁趣聞,問胡老頭在津門混了這麼多年,聽沒聽說過類似帶鬼臉記号的老銅器。
胡老頭一聽,酒意上頭,又好面子,立刻拍着胸脯說這事兒包他身上打聽,仿佛津門古玩界沒他不知道的事。其實他心裡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在“翰墨雅集”的那個遠房外甥經理,孫茂才手下一個小管事。他覺得這是個巴結讨好、顯示自己人脈價值的好機會。
于是,第二天,胡老頭就“急吼吼”地跑到“翰墨雅集”,找到了他那外甥經理,把自己從酒桌上聽來的、已經加了更多想象和誇張的消息,當作獨家重要情報獻寶似的說了出去。為了顯示重要性,他還刻意強調了“老宅動遷”、“怕惹忌諱”、“想低調快速出手”這些細節。
消息就這樣,像一道經過精心設計的溪流,沿着金三錢早就規劃好的溝渠,繞過幾道彎,穿過幾個池塘,最終悄無聲息地,卻又精準無比地,流入了“翰墨雅集”這片看似平靜,實則暗流湧動的水域。
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,自然得沒有一絲煙火氣。每一個環節的人都覺得自己是偶然得知或主動傳播,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成了一枚被巧妙利用的棋子。
陳墨白和林清瑤通過金三錢安排的另一個眼線,得知消息已經成功遞到後,不禁對金三錢這手“閑棋布子”的功夫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“金爺,您老真該去寫諜戰小說”陳墨白由衷感歎。
金三錢卻隻是重新打開了收音機,咿咿呀呀的戲腔再次響起。他眯着眼,揣着手,恢複那副昏昏欲睡的樣子,仿佛剛才那個運籌帷幄的老江湖隻是幻覺。
“等着吧。”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,“餌撒下去了,聞着腥味的,自然會湊過來。是鼈是魚,是蝦是蟹,總得伸頭才知道。”
現在,他們需要做的,就是準備好那張無形的網,以及足夠的耐心。
香餌已悄然入水,一絲微弱的血腥味,正順着水波,緩緩蕩向那條潛伏在深淵之下的巨物。
它,會咬鈎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