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窯老人那句“老龍窯的根腳,深着呢,也兇着呢”,像一根細小的冰刺,紮在陳墨白心頭,讓他對即将到來的龍窯探索,既充滿期待,又添了幾分莫名的警惕。回到酒店,他反複摩挲着那片從渣餅山得來的青花瓷片,上面的扭曲紋路在燈光下愈發清晰,确與兵符隐隐呼應,證明守窯老人所言非虛,渣餅山隻是引子,真正的戲肉,藏在更深處。
“白天人多的時候再去,”林清瑤看着研讨會日程表,“明天下午是自由考察時間,有幾個指定的古窯遺址參觀路線,其中就包括一處明代龍窯遺迹,是經過整修對公衆開放的。我們可以混在考察隊伍裡,再找機會脫離大部隊。”
“明修棧道,暗度陳倉?”陳墨白挑眉,“林博士現在這江湖手段,用得是越發娴熟了。”
林清瑤莞爾:“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跟你這位‘琉璃陳’待久了,總得學幾手保命不,是推進研究的技術。”
計劃既定,兩人便按捺住性子,參加了第二天的研讨會。上午的議題是關于陶瓷釉料分析的新技術,陳墨白聽得昏昏欲睡,滿腦子都是龍窯幽深的洞口和那神秘的“根腳”。林清瑤倒是聽得認真,不時記錄,偶爾還提出一兩個專業問題,俨然一位勤奮好學的青年學者,看得陳墨白暗自佩服這份定力。
午餐後,前往龍窯遺址考察的大巴車準時出發。同車的多是國内外學者,興緻勃勃,讨論着即将看到的古代工業奇迹。吳助理也在車上,熱情地介紹着這處龍窯的曆史和價值:“這處龍窯保存相對完好,長度超過五十米,依山而建,像一條沉睡的巨龍,體現了古代工匠高超的智慧”
陳墨白和林清瑤交換了一個眼神,心照不宣。他們要找的,可不是這條沉睡的“觀光龍”,而是它不為人知的“根腳”。
到達目的地,果然是一處經過精心維護的景區。長長的龍窯遺址被玻璃廊道和保護棚覆蓋,遊客可以沿着棧道清晰看到窯爐的内部結構,燒窯的匣缽、墊餅等窯具也整齊陳列。學者們紛紛拿出相機拍照,或圍着講解員提問,氣氛熱烈。
陳墨白和林清瑤混在人群中,看似随意地聽着講解,目光卻不着痕迹地掃視着四周。根據守窯老人模糊的指向和他們對龍窯結構的理解,“根腳”應該是指窯爐最底端、靠近火膛和投柴口的部位,那裡是窯火起始之地,溫度最高,也最是核心。
然而,對外開放的區域,顯然隻涵蓋了龍窯的中段和後段,最前端的關鍵部分,似乎因為山體滑坡或保護原因,并未完全展示,隻用警示線攔着,立着“未開放區域,禁止入内”的牌子。
“看來,‘根腳’不好接近啊。”陳墨白低聲說。
“機會總是有的。”林清瑤示意他看向不遠處,一個工作人員正被幾位外國學者纏住,詳細詢問窯爐的升溫曲線問題,一時脫不開身。
就是現在!
兩人默契地放緩腳步,趁衆人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,悄然後退,迅速閃身鑽過警示線,進入了那片昏暗、未加整修的原始遺址區域。
一過警示線,氣氛陡然不同。沒有了平整的棧道和明亮的燈光,腳下是坑窪不平的泥土和碎磚,空氣中彌漫着更濃重的潮濕泥土味和陳年煙火氣。窯爐的殘骸在這裡顯得更加破敗、原始,巨大的磚石坍塌堆積,形成一個個幽深的陰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