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隍廟後院的石桌被昨夜的露水打濕,案沿的彼岸花根沾着些濕泥,小黑今早擦桌子時沒擦幹淨,留下幾道歪歪扭扭的泥印,倒像老周昨兒輸牌後畫的“悔牌符”。王二麻蹲在石凳上,正給老周比劃連牌:“你看,3到7,五張連一塊兒,這叫‘串糖葫蘆’,出的時候得喊一聲,顯得有氣勢。”
老周捏着五張牌,指尖在“紅桃3”上蹭來蹭去,昨兒留單牌被“扣底”的事兒還沒緩過來,這會兒見連牌更犯愁:“要是出了連牌,中間缺張4咋辦?那不成‘斷弦的糖葫蘆’了?”他從懷裡掏出個藍布小袋,把牌往袋裡塞了塞,“要不我還是留着,等湊齊兩對再出?”
“湊啥湊!”王二麻伸手把牌搶過來,往石桌上一擺,“四沖就得敢出連牌!你看小李,昨兒編的連牌詩都背熟了。”
小李蹲在旁邊,膝蓋上的黃紙記滿了詩,這會兒正念:“連牌得從3走起,五張一串别斷氣,要是對手管不上,咱就赢個笑嘻嘻——”念到一半卡殼,撓了撓頭,“後半句還沒編好,不過意思到了!”
正說着,院門口傳來“哐當”一聲,是老趙扛着個竹編牌箱進來了,箱角磕在門檻上,掉出兩張“方塊5”。老趙彎腰撿起來,拍了拍箱子:“麻爺隊的?昨兒聽判官說你們練連牌呢,正好,咱來局實戰。”
王二麻擡頭一看,老趙穿件黑布褂,褂子上還沾着點瓜子殼——準是昨兒在孟婆湯攤嗑瓜子蹭的。他身後跟着倆小鬼,一個扛着牌架,一個抱着個瓦罐,瓦罐裡飄出股炒瓜子香,倒比老趙的“擂主氣場”更顯眼。
“老趙?你咋來了?”王二麻從石凳上跳下來,“昨兒熱身賽你不是說‘四沖擂主不跟新手玩’嗎?”
老趙把牌箱往石桌上一放,箱子“咚”地砸在石桌上,震得老周剛擺好的牌掉了兩張。“那是沒見着你們練牌的熱鬧勁兒。”老趙咧着嘴笑,露出顆缺了角的牙——據說生前賭牌時被人用牌砸的,到了地府也沒長好,“昨兒聽小白說,老周留了十張單牌被‘扣底’?我來教教你們啥叫真正的四沖。”
老周臉一紅,往石桌後縮了縮,把藍布袋往懷裡又按了按:“我、我今兒不留單牌了。”
“别緊張。”老趙拍了拍老周的肩,力道沒控制好,把老周拍得差點坐地上,“咱就随便打打,輸了不罰籌碼,赢了我請你們嗑瓜子——瓦罐裡剛炒的。”
孟婆端着湯碗從院外繞進來,碗沿沾着片香菜葉,是今早熬“清醒湯”時放的。“我就說誰大清早扛着牌箱吵吵,原來是老趙。”她把湯碗往石桌上一放,“剛聽判官說,四沖有‘陰間特效’,出連牌時牌桌會飄,你們可得抓穩了。”
“飄?”王二麻挑眉,伸手拍了拍石桌,桌腿釘在地裡,穩當得很,“這石桌少說三百斤,咋飄?判官又瞎編規則騙瓜子吧?”
判官背着布包正好進來,聽見這話,把布包往石墩上一放,包裡的算盤“嘩啦”響了一聲。“誰瞎編了?”他掏出副老花鏡戴上,鏡片上還沾着點墨——昨兒改規則手冊蹭的,“四沖用四副牌,陰氣重,連牌一湊齊,陽氣壓不住,桌就飄了。上次老趙跟阿香打,牌桌飄到房梁上,老趙還爬梯子拿牌呢。”
老趙臉一紅,從瓦罐裡抓把瓜子往嘴裡塞:“那是意外!阿香出連牌時喊‘炒青菜’,喊得太響,把陰氣震得亂竄了。”
“别扯了,開牌!”王二麻把四副牌往石桌中間一倒,牌堆“嘩啦”散開,沾着的露水打濕了幾張牌,“誰先出?”
“我來!”老趙摸起牌堆頂的五張牌,往桌上一放,正是“3到7”的連牌,還都是黑桃,擺得整整齊齊,像串黑瑪瑙糖葫蘆。“炒個不是,出個連牌!3到7!”
話音剛落,石桌突然“嗡”地顫了一下,案沿的彼岸花根晃了晃,老周放在桌角的藍布袋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滾出兩張“紅桃5”。王二麻低頭一看,石桌四條腿居然離了地半寸,底下的濕泥被帶起來,飄出些泥星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