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荏苒,如同白駒過隙,悄無聲息地在青石闆路上刻下新的年輪。守拙園内的枇杷樹已是第三次挂上金黃的果實,曾經需要踮起腳尖才能勉強碰到書案邊的許安平,如今個頭已竄高了不少,眉宇間那份超越年齡的沉靜愈發明顯。
許墨“布衣卿相”的獨特地位,在數年的沉澱中愈發穩固。他不涉足朝堂具體事務,卻憑借其洞察力、人脈和那份直達天聽的密折權,無形中影響着大明的航向。而他所倡導的經世緻用之學,也通過那些從他門下走出去的弟子,如同蒲公英的種子,随風散落,在各地悄然生根發芽。
這一日,守拙園迎來了一場小型的聚會。并非官場應酬,而是幾位已在外獨當一面的弟子,難得地同時回青州述職或探親,前來拜見恩師。
首先到來的是金小川。他如今已褪去青澀,成為許墨情報網絡實際上的核心掌控者。他帶來的不再是零散的消息,而是裝訂成冊、條分縷析的《四方輿情摘要》。
“先生,”金小川恭敬地呈上摘要,“根據各方信息交叉印證,北地‘清水教’殘餘勢力,在失去宮廷奧援和青州節點後,内部已出現分裂。部分頑固分子潛入草原,依附某些部落,繼續從事破壞邊貿、散播謠言的活動;另一部分則似乎改變了策略,試圖以更隐蔽的方式,向河南、山西等地滲透,但其聲勢已大不如前。學生已安排人手,重點監控其新的滲透渠道。”
許墨翻閱着摘要,裡面不僅有事态描述,更有風險評估和應對建議,他滿意地點點頭:“做得很好。情報貴在精準與前瞻,你已深得其中三昧。對于滲透,要盯緊,但不必過度反應,以免助長其氣焰,重點在于切斷其與基層民衆的聯系。”
緊接着是周文。他如今是蘇杭商會北方事務的總負責人,常駐濟南,舉手投足間已是一派沉穩的商界精英氣度。
“老師,夫人,”周文先向許墨和蘇婉行禮,然後開始彙報,“依托商會網絡,我們已初步構建起北方的糧食、布匹、藥材的平價供應渠道,尤其在以往‘清水教’活躍的區域,我們的平價糧店和義診義塾,很大程度上擠壓了邪教的生存空間。去年河北小範圍遭災,我們聯合幾家相熟的商号,提前調運糧食平粜,配合官府施粥,使得邪教無機可乘,民心穩定。此外,與口外的貿易,我們嚴格遵循朝廷法令,并對所有交易對象進行背景審查,未再發現與邪教明顯關聯的大宗異常交易。”
蘇婉欣慰地看着他:“文兒辛苦了。商事亦能安民,你這路子走對了。”
許墨補充道:“商業之道,在于流通與平衡。你不僅在做生意,更是在參與構建北地的安穩秩序,此功不小。”
最後趕來的是趙猛。他一身風塵,皮膚黝黑,眼神銳利如鷹,顯然是剛從訓練場上下來。他統領的商會護衛隊,經過數年發展,已不再是簡單的看家護院角色。在許墨的默許和老金的暗中指導下,這支隊伍以“保境安民”為名,吸納了大量淳樸可靠的農家子弟和退役老兵,按照俞大猷水師陸戰隊的标準進行操練,裝備了改良的刀盾、弓弩乃至少量火铳,俨然已成為青州乃至周邊一股不可小觑的準軍事力量。
“先生!”趙猛聲音洪亮,“護衛隊現有可戰之兵五百人,分駐青州及附近三處要緊的商會産業。平日一半務農或參與商會運輸,一半集中操練,每月輪換。近日剿滅了兩股流竄至本州邊境的小股馬匪,百姓稱快。這是訓練和剿匪的詳細記錄。”他遞上一本厚厚的冊子。
許墨接過,翻看其中記錄的陣型演練、山地行軍、甚至簡單的土木作業内容,心中頗為感慨。他知道,這支力量的存在頗為敏感,但在這多事之秋,手中握有一支絕對忠誠、訓練有素的力量,無疑是重要的底氣。他叮囑道:“訓練不可松懈,但行事務必低調,以護衛商會、協助地方治安為本分,切勿授人以柄。”
看着眼前這三個已然能夠獨當一面的年輕人,許墨心中充滿了“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”的欣慰。他們走的道路不同,卻都在各自的領域,踐行着《守拙錄》中的理念,守護着一方的安甯。
聚會結束後,許墨将兒子安平叫到書房。
“安平,今日你三位師兄所言,你都聽到了。有何感想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