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轉過身,再也維持不住那副恭謹的面具,臉上肌肉因憤怒和驚懼而微微抽搐。
壓低了聲音,對閉目癱坐在太師椅上的李善長急道。
“恩師!您都看到了!那楊憲…那小人!他今日是何等的猖狂!”
“左丞!陛下竟真将他擺到了左丞之位!”
“這分明是要讓他踩在你我頭上啊!”
李善長眼皮微顫,卻沒有睜開,隻是搭在扶手上的枯瘦手指不易察覺地收緊了些。
胡惟庸愈說愈急,如同困獸般在值房内踱步。
“他今日能借着查辦勳貴義子之事上位,明日就能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們!”
“那些所謂罪證,來得如此蹊跷,如此迅猛!”
“恩師,您想想,除了他這個一心想要扳倒淮西,扳倒我等以求幸進的小人,還能有誰?!”
“我看那些義子侄的爛事,說不定就是他暗中搜集,甚至…甚至是他一手炮制!”
“就為了今日朝堂上,踩着他們的屍骨,坐上那左丞的寶座!”
“此獠心術歹毒,行事酷烈,毫無底線!”
“如今又深得陛下信重,權勢熏天!”
“假以時日,這中書省,豈還有我等的立錐之地?”
“恐怕恐怕連身家性命都要被他攥在手裡揉搓!”
值房内死一般的寂靜,隻有胡惟庸急促的呼吸聲和窗外隐約的風聲。
良久,李善長才緩緩睜開眼。
那雙平日裡總是溫和甚至有些渾濁的老眼,此刻卻透出一種深潭般的冷寂和洞察。
他沒有看激動不已的胡惟庸,隻是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聲音沙啞而平穩,像是一塊被磨去了所有棱角的石頭。
“惟庸啊…你的話,幾分真,幾分揣測,老夫心裡清楚。”
他慢慢轉過頭,目光終于落在胡惟庸臉上,那眼神讓胡惟庸心頭一凜,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。
“楊憲得勢,是陛下的意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