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深了。
諾德麥瑞加的鋼鐵叢林,在兩輪血腥的月光下,如同匍匐的巨獸,沉默而又壓抑。
伊桑拉了拉自己那件破舊的工服衣領,将那張寫着地址的小小紙條攥得更緊了些。
他的心髒在胸腔裡如同戰鼓般狂跳。
恐懼。
興奮。
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、對“答案”的渴望。
他避開了審查官巡邏的探照燈,如同陰影中的一隻老鼠,溜進了那充滿了惡臭與濕氣的下水道。
紙條上那如同破碎鏡子般的符号,仿佛帶着一種魔力。
指引着他穿過了一個又一個肮髒的,如同迷宮般的岔路。
終于在第三個拐角處。
他看到了一絲微弱的燭光。
以及從裡面傳來的、如同夢呓般的,壓抑的祈禱聲。
他走了進去。
那是一個被廢棄的巨大蓄水池。
池子裡早已幹涸。
隻有數十名和他一樣穿着灰色工服的工人,正圍坐在一根蠟燭的周圍,虔誠地聆聽着一個人的“布道”。
那個人,就是白天遞給他紙條的修斯。
“他們告訴你們要‘奉獻’。”
修斯的聲音不大,卻帶着一種能穿透耳膜、直達靈魂深處的奇異魅力。
“他們告訴你們要‘服從’。”
“他們用‘秩序’來捆綁你們的身體。”
“而我将賜予你們真正的‘真理’。”
他張開雙臂,臉上露出了如同聖徒般悲憫而又狂熱的表情。
“——痛苦,才是存在的唯一證明!”
“——殘缺,才是宇宙最真實的美!”
“擁抱你們的傷痕吧!擁抱你們的憤怒吧!擁抱你們的不完美吧!”
“因為那才是你們作為‘個體’存在的最偉大的證明!”
他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,輕易地就點燃了在場所有人心中那早已被壓抑到極緻的、名為“自我”的火焰。
伊桑看着他。
看着周圍那些因為他的話而淚流滿面,甚至開始用石塊在自己身上劃出一道道傷痕的狂熱同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