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(第1頁)

張慶往事,詛咒之懼

張慶那副魂不守舍、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,讓林風心頭的疑雲又添了幾分。這漢子先前還怒發沖冠,恨不得将安能扒皮抽筋,可一問及最後見面的細節,便如驚弓之鳥,那恐懼絕非僞裝。

夜風呼嘯,帶着海腥味,刮得人臉頰生疼。王老五湊近一步,壓低聲音道:“無瑕,我看他八成是做了虧心事,不然怎會吓成這副熊樣?莫不是他真把那安能……”

林風微微搖頭,李無瑕這具身體本能地對這種血腥猜測感到不适,但他腦中屬于林風的分析卻冷靜異常:“未必。他的恐懼,不像作僞,更像是……看到了什麼讓他無法理解,甚至颠覆認知的東西。”

“那……那怪風暴和奇光?”王老五搓了搓手臂,顯然也對張慶描述的詭異景象心有餘悸,“聽着就邪乎,跟咱們平日裡見過的風浪完全不一樣。這事情,要不要再問問村裡其他人?”

“正有此意。”林風點頭,“張慶的情緒已經失控,再問也問不出什麼。我們去尋幾個村裡的老人家問問,他們經驗豐富,或許對這怪異天象有更多了解。”

兩人計議已定,便不再理會兀自哆嗦的張慶,轉身往漁村深處走去。

深滬灣的漁村不大,房屋多是蚝殼壘砌,低矮而堅固,以抵禦海風侵襲。房屋外牆上的邊緣嶙峋的蚝殼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銀白,層層疊疊如魚鱗般嚴實。村民們把海邊的蚝殼嵌入石灰泥中築牆,既省錢又結實。這些屋子雖矮小,卻能抵擋住海邊最猛烈的台風。有的人家還在大門上鑲嵌幾枚特大号的蚝殼,據說能辟邪擋災,保佑一家平安。

夜已深,大部分人家都已熄燈,隻有零星幾點昏黃的油燈光從窗棂透出,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微弱。

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,一下,又一下,像是永不停歇的歎息。

他們找到村裡一位被稱為海叔的老漁民。海叔年過花甲,頭發花白,臉上布滿了歲月和海風雕刻的皺紋,一雙眼睛卻依舊清亮有神。聽聞林風和王老五的來意,尤其是問及那怪異風暴和海面奇光時,海叔原本平靜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凝重。

海叔歎了口氣:“唉,不瞞二位官爺說,那怪風暴……确實有。最近一個月,好像出現的比以往更密。每次都是烏雲蓋頂,雷聲跟打鐵似的,‘轟隆隆’震得人心慌,可就是一滴雨星子都見不着。那海面上啊,還真會冒出些奇奇怪怪的光,綠的、藍的、紅的都有,飄忽不定,跟鬼火似的,吓人得很!”

“那光芒,具體是什麼樣子?持續多久?”林風追問,李無瑕的身體雖然因為環境的陰森和話題的詭異有些發冷,但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。

海叔努力回憶着:“具體什麼樣……也說不好,就是一團團的,有時候像霧,有時候又像水母發光。持續時間不長,短則一炷香,長則半個時辰,風暴一過,光也就沒了。”

王老五在一旁聽得咋舌:“乖乖,這可真是奇了!老哥我當差這麼多年,泉州周邊的海域也算跑遍了,從沒聽說過這等怪事。”

“是啊,”海叔苦笑道,“我們這些靠海吃飯的,祖祖輩輩也沒見過這種陣仗。村裡人心惶惶的,都說是觸怒了海神爺,要降下災禍了。”

林風沉吟片刻,又問:“那張慶……他好像對這怪風暴和奇光格外恐懼,甚至将此與安能法師聯系起來,認為是安能帶來的詛咒?”

聽到“張慶”二字,海叔的眼神黯淡了幾分,再次歎息:“唉,張慶……也是個苦命人啊。”他頓了頓,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,“官爺有所不知,張慶年輕的時候,也是個好漁家漢子,水性好,膽子也大。可惜啊……二十多年前,也是這麼個風雨交加的夜裡,他帶着他唯一的兒子出海,遇上了風浪,船翻了……”

海叔的聲音低沉下去,充滿了惋15:“他自己命大,被浪打了回來,可他那才十來歲的孩子……就那麼沒了,連屍首都找不着。從那以後,張慶就像變了個人,沉默寡言,也變得格外迷信,成天神神叨叨的,對什麼鬼啊神啊的,信得不得了。”

林風心中一動,原來張慶有這樣的慘痛經曆。喪子之痛,足以摧毀一個人的精神支柱,也難怪他會變得如此敏感和迷信。

“所以,”林風接口道,“當安能法師來到深滬灣,宣揚那些‘不信神明,災禍将至’的言論,再加上近期漁獲銳減,以及這些怪異風暴和奇光的出現,張慶便将所有的不幸都歸咎于安能,認為是他帶來了災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