藥鋪裡光線有些昏暗,彌漫着一股濃郁複雜卻不刺鼻的藥香。櫃台後坐着一位年過花甲的老藥商,頭發稀疏花白,戴着一副老花鏡,正低頭翻看着一卷厚厚的醫書。聽到腳步聲,他緩緩擡起頭,鏡片後的眼睛顯得有些渾濁,卻又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。
“兩位官爺,想抓點什麼藥?”老藥商的聲音蒼老而沙啞。
林風将先前的問話又重複了一遍,隻是語氣更加謹慎,措辭也更委婉,隻說是查辦一樁疑難雜症,死者症狀奇特。
老藥商靜靜地聽着,既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立刻否認,也沒有露出驚慌之色。他隻是放下手中的醫書,慢條斯理地取下老花鏡,用衣袖擦了擦,沉默了片刻。
鋪子裡的氣氛有些壓抑。王老五被他看得心裡發毛,忍不住想開口催促。
林風卻沉住了氣,他從老藥商那看似平靜的眼神中,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波動。
良久,老藥商才緩緩開口,聲音壓得極低,仿佛怕隔牆有耳:“官爺所說的這種……‘病症’,老朽倒是……隐約聽過一些傳聞。”
林風心中一動,立刻追問:“還請老先生賜教!”
老藥商擺了擺手,示意他們稍安勿躁。他起身,走到門口,探頭往外張望了一下,确認四下無人,這才将鋪門虛掩上,又走回櫃台後,壓低了聲音道:“這種東西,算不得正經藥材,更不是尋常毒物。市面上,你們是絕對找不到的。”
他頓了頓,眼神變得有些複雜,帶着幾分忌憚:“老朽年輕時,曾跟随一位走南闖北的番商當過幾年學徒,聽他提及過,海外之地,有那麼幾種……‘奇香’。”
“奇香?”王老五忍不住插嘴,滿臉疑惑,“香料還能害人?”
老藥商瞥了他一眼,繼續說道:“尋常香料自然是怡情養性。但那幾種‘奇香’,卻是例外。它們本身或許香氣襲人,甚至有安神醒腦之效。但若是炮制手法特殊,或者與其他特定之物混合,便會化為無形之毒,能于不知不覺中侵蝕人的髒腑,死狀……正如官爺所描述那般,腐敗迅猛,肝髒尤為不堪。”
林風的心髒猛地一縮!這描述,與安能的屍檢情況,幾乎完全吻合!
“此等‘奇香’,因其隐秘歹毒,且來源稀罕,所以管制極嚴。”老藥商的聲音更低了,帶着一絲告誡的意味,“尋常人莫說得到,便是聽聞都難。據老朽所知,這類東西,多半是經由市舶司之手,作為貢品,專供……專供宮裡,或是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把玩。”
市舶司!又是市舶司!
林風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:“老先生,您可知,近期……可有什麼異常?”
老藥商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,他猶豫了一下,似乎在權衡着什麼。最終,他還是湊近了一些,聲音細若蚊蚋:“官爺既然問到這裡,老朽便多句嘴。近來……城裡有些風聲,說市舶司那邊,為了滿足宗正寺對‘奇珍異寶’的需求,可是頗費了一番‘苦心’啊。聽說……宗正司那邊,對這些海外來的‘新奇玩意兒’,需求量……似乎特别大。”
宗正司!掌管皇室宗族事務的衙門!
林風的腦海中仿佛有電光石火閃過,将市舶司、海外奇香、宗正司這幾個看似不相幹的線索,隐隐串聯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