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息的不對稱,讓查案的難度陡增。這已經不僅僅是一樁普通的殺人案,它背後牽扯到的,是港口貿易的巨大利益,是皇室特供的神秘渠道,甚至可能還隐藏着權力尋租的腐敗黑幕!
老藥商說完這些,便不再多言,隻是重新拿起醫書,仿佛剛才那番驚人的言論從未發生過。
林風和王老五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凝重。
“多謝老先生指點。”林風鄭重地拱了拱手,将幾枚銅錢放在櫃台上,算是問路的茶水錢。
走出藥鋪,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。冷風吹過,王老五打了個寒噤,搓着手臂道:“無瑕老弟,這……這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!市舶司,宗正司……哪個都不是咱們惹得起的啊!”
他頓了頓,壓低聲音補充道:“這泉州市舶司,管着全大宋從海路來的金銀财貨、香料珍寶,那可是天底下最肥的差事之一!多少人擠破頭都想往裡鑽。而這南外宗正寺,更是了不得!”
王老五咽了口唾沫,繼續道:“咱大宋的宗正司,本是設在京城,掌管皇室宗族玉牒、序遷、賞罰等事。後來太祖皇帝為了安置那些非嫡長繼承的宗室子弟,就在京城之外也設了宗正寺,稱為‘外宗正司’。這泉州的南外宗正寺,早在北宋時期就有了,主要是為了安置太祖皇帝弟弟秦王趙廷美一脈的後裔。靖康之難後,大批宗室南渡,宗正司也南遷,朝廷就将南外宗正司安置在泉州,除京城和泉州外,在福州還有西外宗正寺,都是為安置不同支脈的皇族宗親設置的。這些宗室,無論嫡庶遠近,都頂着皇親國戚的名頭。他們人數衆多,又大多不事生産,全靠朝廷供養。日常用度奢靡,绫羅綢緞、山珍海味、奇珍異寶,樣樣都不能少。時間一長,朝廷的俸祿根本不夠他們揮霍的。”
王老五所述在林風的現代記憶中的泉州市舶司曆史相互印證,林風擡頭,眉毛一揚說道:“所以,他們就打起了市舶司的主意?這市舶司,本就是個聚寶盆。現在海外稅收來源是大宋的财政稅收來源的重要部分,在海外貿易帶來的稅收中,泉州市舶司的稅收至少要占三分之一。”
王老五繼續說道:“你說的沒錯,這些宗室子弟,仗着身份,沒少往市舶司裡安插人手,甚至自己就去兼個什麼提舉、判官的肥差。一來方便他們自己搜羅海外奇珍,二來……這其中的門道,可就深了。明面上是為朝廷效力,暗地裡,指不定怎麼中飽私囊呢!”
林風的眼神愈發凝重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這‘奇香’,很可能就是通過市舶司裡的宗室子弟,流到了宗正司某些人的手裡,再然後……”
林風沒有說話,李無瑕的身體在夜風中微微有些顫抖,一半是寒冷,一半是這案情背後牽扯出的巨大黑影所帶來的壓力。
緻命的“奇香”,是否真的通過市舶司,流入了某個人的手中?
而宗正司那所謂的“需求”,又在這樁命案中扮演了什麼角色?是為了滿足某些宗室成員奢靡的生活,還是……有着更不可告人的目的?
一個個巨大的疑問,如同迷霧般籠罩在林風心頭。他知道,前方的道路,将會更加兇險。
“王哥,”林風深吸一口氣,眼神在夜色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,“不管多難,這個案子,我們必須查下去!”
王老五看着李無瑕那張平日裡略顯怯懦的臉龐,此刻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,他咬了咬牙:“娘的,查!大不了掉腦袋!老子跟你一起!”
林風點了點頭,目光投向遠處市舶司那片燈火通明的區域,又轉向了宗親貴胄們聚居的方位。
一場圍繞着“海外奇香”的緻命迷局,已然悄然展開。
“走,我們先回衙門,把今天打探到的情況,詳細告知劉師爺。”林風沉聲道,“或許,他能從宗正司那邊,找到一些突破口。畢竟,他對這些官場上的彎彎繞繞,比我們清楚。”
“宗正司……”王老五念叨着這個名字,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,“希望劉師爺能有辦法,不然咱們這點道行,怕是還沒摸到邊,就得讓人給摁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