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五畢竟是衙門裡的老捕快,三教九流的人物也識得不少。他腦中迅速盤算起來,很快便有了人選:“師爺這主意真是太妙了!我找幾個人,保管能把這事兒鬧得滿城風雨!”
他沒有耽擱,立刻揣着那幾頁紙,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王老五首先找到的,是城南土地廟前說書的“陳瞎子”。這陳瞎子雖雙目失明,但記性極好,一張嘴更是能把死人說活。他嗓音獨特,帶着一種奇特的穿透力,最擅長講些坊間秘聞、奇案冤情,擁趸不少。“說書”,那可是街頭巷尾百姓們最喜聞樂見的消遣。一張方桌,一塊醒木,一把折扇,便是說書人的全部家當。他們肚子裡裝着萬千故事,從前朝舊事到坊間秘聞,全憑一張嘴,将人物的喜怒哀樂、故事的跌宕起伏描繪得淋漓盡緻。好的說書先生,能把死的說活,把虛的說實,幾句話便能勾住宿客的魂兒,讓他們随着故事裡的人物同悲同喜。這陳瞎子雖雙目失明,但記性極好,嗓音更是獨特,帶着一種奇特的穿透力,最擅長講些坊間秘聞、奇案冤情,往那一坐,醒木一拍,便能聚攏起一大圈聽客。
王老五将劉師爺改好的說書底稿在他耳邊輕聲念了一遍,又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,最後又給陳瞎子手中塞了幾枚碎銀。
陳瞎子捏着手裡的碎銀,掂量了一下,然後嘿嘿一笑:“王捕頭放心,這段内容,保管一炮而紅!”
第二天一早,泉州城内人流最密集的番坊市集旁的一家大茶肆裡,陳瞎子準時開了張。驚堂木一拍,他那略帶沙啞卻極富感染力的聲音便響徹了整個茶館:
“列位看官,今兒個,咱們不說那《楊家将》,也不表那《說唐傳》,單說一段就發生在前朝,咱這泉州地界的一樁奇聞……”
他口中的故事,雖然背景放在了“前朝”,人物也都用了化名,什麼“趙扒皮”、“錢屠夫”之類的,但字裡行間,句句影射趙仕雪早年發迹時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,以及他如何勾結匪類,欺壓良善,一步步爬上高位。
那些茶客們起初還隻是當個樂子聽,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,這故事裡的情節,怎麼聽着這麼耳熟?不少人已是吓得臉色發白,卻又忍不住伸長了脖子,生怕漏聽一個字。
與此同時,城隍廟會那邊,一個平日裡靠耍布袋戲糊口的班主“巧手李”,也悄然換上了新戲。這巧手李的布袋戲,一向以針砭時弊、嬉笑怒罵見長。泉州的布袋戲,又稱“掌中戲”,那可是門精巧絕倫的功夫。藝人将不過盈尺的戲偶套在手上,僅憑五指的屈伸挑動,便能在小小的戲台上演出千軍萬馬、愛恨情仇。那戲偶雕刻得栩栩如生,服飾也一絲不苟,在藝人的操控下,跑、跳、打、滾,無所不能,尤其是武打場面,更是激烈緊湊,令人眼花缭亂。
他今日上演的這出《貪狼嘯月》,更是将一個腦滿腸肥、心狠手辣的“貪狼星君”和一個尖嘴猴腮、狗仗人勢的“惡犬先鋒”刻畫得入木三分。
那“貪狼星君”稍一轉眼,便是一條毒計,那“惡犬先鋒”搖尾乞憐、作威作福的醜态,更是引得台下看客們時而咬牙切齒,時而哄堂大笑,紛紛拍手稱快。
“這演的不就是市舶司那位趙大人和他手下的錢錄事嘛!”人群中,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。
一石激起千層浪!衆人心照不宣,議論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。
而在往來船隻最頻繁的碼頭和渡口,漁家女阿侬則将劉師爺所作腳本化為一出悲情提線木偶戲的戲文,在碼頭、渡口等人流聚集之地搭起簡陋的戲台進行表演。泉州的提線木偶戲與小巧的布袋戲偶一樣,也是非常考驗手頭上的功夫。但與布袋木偶戲不同,提線木偶體型稍大,制作更為精細,每一個木偶身上都系着數十根細如發絲的絲線,全憑藝人站在幕後,通過對這些絲線的精準提、拉、勾、挑,賦予木偶生命。高明的藝人,能讓木偶做出各種細膩入微的動作,甚至能表達複雜的情感。阿侬雖年輕,但家學淵源,一手提線功夫已是爐火純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