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師爺則沉穩許多,拱手道:“措辭方面,我會仔細斟酌。既要點明利害,曉以大義,又要留有餘地,畫一張大餅,讓他們覺得這是唯一的生路,也是一步登天的捷徑,不至于狗急跳牆,反倒弄巧成拙。”
不出兩日,一張由劉師爺親筆書寫、措辭精妙的告示便張貼在了驿館外最顯眼的位置。告示旁,一個半新不舊的木箱子悄然立起,箱子上開了條細縫,名曰“聞風納言”。
與此同時,王老五發動了他遍布泉州城的關系網。茶館酒肆的說書先生添了新段子,碼頭扛包的苦力歇腳時有了新談資,就連街頭巷尾的頑童,也編出了幾句順口溜,說什麼“檢舉箱,是個寶,貪官污吏跑不了,誰先投,誰先好,金銀美女跑不了”。
一時間,泉州官場暗流變得更加洶湧。告示貼出第一日,舉報箱前門可羅雀,隻有些膽大的百姓遠遠圍觀,指指點點。那些平日裡與趙家有牽扯的官員,更是繞道而行,生怕沾上一點關系。
到了第二日傍晚,天色将暗未暗之際,終于有鬼鬼祟祟的人影在舉報箱附近徘徊,趁着四下無人,迅速塞入信封,然後如驚弓之鳥般逃離。
入夜,林風、王老五和劉師爺三人聚在驿館一間偏僻的廂房内。王老五獻寶似的捧出那隻木箱,嘿嘿一笑:“大人,還真有不怕死的,或者說,是想開了的!”他打開箱子,從裡面抖落出七八張信封及紙片,厚薄不一,字迹也各不相同。
劉師爺拿起一張,湊到燈下細看,念道:“趙仕雪在城西有外室,名喚小翠……”他眉頭一皺,“這算什麼罪證?風流韻事罷了。”
王老五拿起另一張,嗤笑一聲:“這個更離譜,說趙仕雪家的狗咬了他鄰居的雞,要求賠償。這是把欽差大人當包青天審雞毛蒜皮的小案子了?”
林風不急不躁,逐一翻看,大多是些雞零狗碎的瑣事,或是捕風捉影的傳聞。直到他拿起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,用了上好宣紙書寫的信箋,目光微微一凝。
“這張,有點意思。”他展開信紙,裡面的字迹工整,卻透着一股急切。信中詳細羅列了趙仕雪通過市舶司,與幾家海商勾結,倒賣違禁品,偷逃稅款的數筆交易,時間、地點、涉及的船号和主要經手人都寫得清清楚楚,甚至還附帶了一張簡易的賬目清單。信末,舉報人并未署名,隻說若欽差大人有意詳查,可于三日後午時,到城南土地廟,他會在神像後留下更進一步的證據。
王老五湊過來看了一眼,咂舌道:“乖乖,這可是條大魚啊!看來這招還真管用,連這種壓箱底的貨都抖出來了!”
劉師爺也面露喜色:“此人所言若實,趙仕雪的罪名便又添一樁鐵證。隻是,這城南土地廟之約,會不會是個圈套?”
林風将信紙放下,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:“是餌,還是鈎,去了便知。不過,這至少說明,趙仕雪的堡壘,已經從内部開始松動了。”他看向王老五:“老王,這幾日,你多派些機靈的弟兄,給我盯緊了泉州城内各大商行,尤其是那些與海外貿易有關的,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動靜。”
這招果然有效,在泉州官場引起了不小的震動。一些與趙家有隙,或自知罪責較輕的官員,開始有些動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