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秉義是個腦滿腸肥的胖子,聞言一怔,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滲出,連忙道:“府尊大人明示,下官……下官愚鈍。”
孫明哲放下茶盞,用杯蓋輕輕撥了撥茶葉:“比如說,趙仕雪平日裡喜歡去哪家酒樓吃魚,又或者,他府上的管家喜歡用哪家的胭脂水粉。這些嘛,雖然瑣碎,但也算是線索,不是嗎?你找個合适的時機,‘不經意’地透露給欽差的人,也顯得我們泉州府不是鐵闆一塊,對不對?”
趙秉義何等玲珑,立刻明白了孫明哲的弦外之音,這是要他去送些雞毛蒜皮的“情報”,既能應付欽差,又不至于真把趙仕雪的老底給掀了,還能在欽差面前混個“主動配合”的好名聲。他連連點頭:“下官明白了,府尊大人高瞻遠矚,下官這就去辦!”看着趙秉義肥碩的背影匆匆離去,孫明哲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。
然而,趙仕雪雖如喪家之犬般逃竄,其在泉州經營多年的潛藏勢力并未就此沉寂。不過兩三日,城中便有流言四起。
市舶司附近的一家茶館裡,幾個看似尋常的茶客正唾沫橫飛。
“聽說了嗎?那京城來的欽差,名義上是查趙仕雪,實際上是眼紅咱們泉州的富庶!”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壓低聲音,卻又故意讓鄰桌聽見。
“可不是嘛!”旁邊一個黑胖子接茬,“我表兄在碼頭做事,親耳聽到欽差的随從議論,說皇上嫌國庫太空,要拿咱們泉州開刀,把這些年積攢的家底都搜刮幹淨!”
“不止呢!”另一個穿着體面,像是商行管事模樣的中年人憂心忡忡地補充,“還說要将咱們泉州通往各國的商路都收歸朝廷,以後咱們這些靠海吃飯的,都得給官家當牛做馬,利潤得全數上繳!”
此言一出,茶館内頓時一片嘩然。不少聞言的百姓和行商都面露驚恐,交頭接耳,原本還對欽差抱有期望的心思,一下子變得搖擺不定。
這些流言如同長了翅膀,迅速傳遍泉州的大街小巷。一時間,人心浮動,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和商人開始恐慌觀望,甚至有的小商戶已經開始悄悄囤積貨物,不敢輕易出貨。
泉州府的一些平日裡與趙仕雪勾結較深,或是擔心被牽連的官員,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。他們非但不加制止,反而暗中推波助瀾,巴不得這水越渾越好,最好能讓欽差知難而退。
驿館内,王老五剛從外面回來,一進門就氣呼呼地嚷嚷:“無瑕,你猜我聽見什麼了?外面那些刁民,居然說魯大人是來搶他們錢袋子的!真是豈有此理!這幫人,腦子都被驢踢了!”
劉師爺也面色凝重地補充:“這些流言來勢洶洶,顯然是有人在背後刻意散播,其心可誅。”
林風将這些情況彙總,向魯衡直禀報,神色凝重:“大人,必須盡快拿出一些實際的成果,以正視聽,否則民心一亂,我們的調查将更加艱難!”
這時,驿館外負責監視的親兵進來,向魯衡直彙報了泉州知府的動向。泉州知府孫明哲,近幾日與本地幾個最大的綢緞、香料商會的會長往來十分頻繁,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靜之時,于各家商會後院的隐蔽花廳秘會,行蹤詭秘。更奇怪的是,孫明哲竟派人旁敲側擊,向驿館這邊打探欽差是否在調查“高麗商人”一事,表現出非同尋常的關切,言語間多有試探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