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療帳篷裡的血腥味蓋過了消毒水,像塊浸了血的破布,死死捂在每個人的鼻子上。
馬克蜷縮在石床上,渾身的皮膚像曬幹的樹皮一樣開裂,暗紅色的血珠從裂縫裡滲出來,在床單上暈開星星點點的紅。他的左臂纏着厚厚的繃帶,繃帶邊緣露出一截青黑色的皮膚,上面嵌着幾根半寸長的沙晶刺,尖端泛着幽藍的光,像是從骨頭裡直接長出來的。
“呃癢”馬克的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呻吟,他的手指瘋狂地抓着胸口,那裡的皮膚已經被摳爛了,露出下面蠕動的肌肉組織。詭異的是,被摳掉的皮膚沒有脫落,反而像融化的蠟一樣,慢慢變成細沙,從指縫裡漏下去,在床底堆成小小的沙堆。
軍醫安德森蹲在旁邊,手裡的鑷子夾着根沙晶刺,汗水順着他的額角往下滴,砸在馬克的傷口上,激起一陣白煙。“别動!”他低吼着,用力拔出沙晶刺,“這玩意兒紮根在骨頭上,越抓長得越快!”
沙晶刺離開皮膚的瞬間,馬克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。傷口處沒有流血,反而湧出一團細密的沙粒,像活物似的蠕動着,瞬間填補了傷口,在原來的位置上,又冒出幾根更小的沙晶刺,密密麻麻的,像刺猬的背。
“沒用的”馬克突然笑了,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過鐵闆,“昨天我親眼看見加裡他胳膊上的沙晶長成了蠍子尾巴的形狀,晚上就自己走出去了,朝着能量區的方向,喊都喊不回來。”
安德森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這已經是這周第五個出現“夜遊”症狀的沙血戰士了。他們白天還能保持理智,一到深夜就會像被抽走靈魂的木偶,眼神空洞地走向骨核能量區,有的走不到半路就倒在沙地裡,身體慢慢化成沙晶,有的則徹底消失在能量區的藍光裡,連骨頭渣都沒剩下。
“吱呀”一聲,醫療帳篷的門被推開。
威廉姆斯站在門口,黑袍下擺掃過地上的沙粒,發出“沙沙”的輕響。他的機械義眼掃過石床上的馬克,紅光在那些沙晶刺上停留了一瞬,像在評估什麼貨物的價值。
“情況怎麼樣?”威廉姆斯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,仿佛眼前的不是個痛苦的戰士,而是塊出了故障的機械。
安德森連忙站起來,手裡的報告被汗水浸得發皺:“酋長,沙血藥劑的副作用正在惡化。”他指着報告上的x光片,“您看,注射過藥劑的戰士,骨骼正在沙晶化,尤其是四肢長骨,已經能看到明顯的晶體結構。皮膚幹裂、沙晶增生隻是初期症狀,更可怕的是”
“更可怕的是什麼?”威廉姆斯的機械臂微微擡起,合金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。
安德森咽了口唾沫,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顫抖:“他們的腦電波正在發生改變。夜晚走向能量區的時候,腦波頻率和骨核的能量波動完全同步,像是像是被沙蠍圖騰的意識控制了。根據監測數據,這種侵蝕是不可逆的,最多三個月,他們的身體就會被徹底取代,變成沒有自主意識的沙晶傀儡。”
“傀儡?”威廉姆斯突然笑了,笑聲在狹小的帳篷裡回蕩,顯得格外刺耳,“你在質疑骨核的恩賜?”
他猛地抓起那份報告,機械手指用力一捏,紙張瞬間被撕成碎片,飄散在空氣中,像一群白色的蝴蝶。“這些戰士能有機會為偉大的骨核獻身,是他們的榮耀!”威廉姆斯的機械義眼紅光暴漲,死死盯着安德森,“你以為他們天生就是炮灰?現在,他們能成為神的一部分,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!”
馬克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,他的眼睛猛地睜開,瞳孔裡一片渾濁,隻有中間一點幽藍在跳動。他掙紮着從石床上滾下來,四肢着地,像野獸一樣爬行,喉嚨裡發出“嗬嗬”的怪響,朝着威廉姆斯的方向爬去,指甲在地上劃出深深的痕迹。
“能量需要能量”馬克的聲音完全變了,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,一個是他自己的嘶啞,一個是陌生的、冰冷的低語。
威廉姆斯的機械臂突然彈出利爪,寒光一閃,抵住了馬克的額頭。馬克的動作瞬間僵住,眼睛裡的幽藍瘋狂跳動,像是在恐懼,又像是在興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