骨核炸開的瞬間,整個大漠的沙粒都在共鳴。
黑紫色的能量像漲潮的海水,從中心祭壇漫向四面八方,所過之處,胡楊樹葉停止搖曳,駱駝跪伏在地,連盤旋的沙晶蝙蝠都僵直在空中,翅尖的藍光化作流動的霧,滲進每個生靈的眉心。
阿木的意識被猛地拽進漩渦。
他發現自己穿着破爛的麻布衫,懷裡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,正跪在s部落的帳篷前哀求:“給口水吧孩子快渴死了”帳篷裡走出個熟悉的身影——是他自己,戴着沙晶面具,舉着骨矛惡狠狠地戳向他的肩膀:“x部落的雜碎,也配要水?”
劇痛讓他蜷縮在地,懷裡的孩子突然化作沙晶,被“自己”用矛尖挑起,在篝火上烤得滋滋作響。阿木的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嘶吼,他終于明白,這是三年前被他推下沙崖的s部落老人,臨終前看到的最後畫面。
“不不是這樣的”阿木的意識在抽搐,他想解釋當時的混亂,卻發現自己的嘴被沙粒堵住,隻能眼睜睜看着“自己”将烤化的沙晶塞進入平民嘴裡,那些人痛苦的表情,和他夢中兒子的模樣重疊在一起。
與此同時,s部落的巴圖也在經曆同樣的荒誕。
他穿着x部落的戰靴,正指揮戰士往水源裡投毒。那些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倒在沙地上,口吐白沫時還在喊他的名字:“巴圖哥,為什麼”他想扔掉手裡的毒囊,手臂卻不聽使喚,眼睜睜看着毒水流進綠洲,把清澈的泉水染成黑紫色。
“是你們先搶我們的草場!”腦海裡的聲音在嘶吼,那是威廉姆斯灌輸給他們的仇恨,此刻卻變成最鋒利的刀,反複切割着他的良知,“他們死有餘辜!”
最詭異的是牧民老金的夢境。
他變成了具埋在沙下的骸骨,胸腔裡的心髒位置嵌着半塊沙晶,上面刻着19世紀的殖民徽章。有隊商隊從他頭頂走過,駝鈴的聲音熟悉又陌生——是他祖輩的商隊,正哼着小調,對腳下的骸骨視而不見。
“我們走絲路時,這裡還是綠洲啊”老金的骸骨突然劇烈震顫,沙粒從眼眶裡漏出來,“怎麼就變成這樣了”
意識戰場的每個角落,都在上演着身份倒置的荒誕劇。施暴者體驗着被施暴的痛苦,掠奪者感受着被掠奪的絕望,連那些早已化作沙粒的亡靈,都在夢境裡重新經曆死亡,隻是這次,他們站在了受害者的位置。
“這就是骨核的真正力量。”艾麗西亞的意識懸浮在高空,銀鳥項鍊的藍光籠罩着整個戰場,“它把所有被仇恨扭曲的記憶,全部攤開在陽光下。”
她的腳下,無數金色光點正在流淌。那是陸沉注入的三戒之力,順着夢境的脈絡,鑽進每個生靈的意識深處。阿木的夢境裡,投毒的“自己”突然停手,面具下滲出淚水;巴圖指揮投毒的手臂開始顫抖,毒囊從掌心滑落,在地上開出朵金色的花;老金的骸骨周圍,沙粒自動聚集,組成片小小的綠洲,商隊的駝鈴變成了守沙人的歌謠。
“吹吧。”陸沉的意識出現在她身邊,三戒圖騰在掌心旋轉成金色的漩渦,“安魂曲不僅能安撫亡靈,也能喚醒活着的人。”
艾麗西亞舉起骨笛,笛身的銀鳥圖騰與項鍊共鳴,發出清越的聲響。
安魂曲的旋律像流水,淌過阿木的夢境。那個舉矛的“自己”突然摘下面具,露出張布滿淚痕的臉:“對不起我隻是怕怕他們殺了我的孩子”阿木看着他,突然想起沖突那天,這個s部落戰士确實抱着個發高燒的嬰兒,眼睛紅得像兔子。
旋律淌過巴圖的夢境。那些倒在地上的夥伴突然坐起來,遞給他塊沙棗糕:“我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”巴圖的眼淚決堤,他終于敢承認,當年投毒的命令是威廉姆斯用他妹妹的性命逼他執行的。
旋律淌過老金的夢境。他的骸骨突然長出血肉,站在綠洲中央,祖輩的商隊和守沙人祭司并肩而坐,分享着水囊裡的清泉。祭司笑着對他說:“沙漠從不是誰的敵人,是我們忘了怎麼和它相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