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蘇抱着李銘坤,眼淚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,手忙腳亂地摸向腰間——直到指尖觸到布包裡硬邦邦的瓷瓶,才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腦袋:“該死!怎麼把師父的金瘡藥忘了!”這藥是魏離去年秋天配的,當時鐵砺練拳摔破了膝蓋,哭着喊“藥太苦”,魏離還笑罵“苦才能治傷,你以為是糖丸?”,此刻瓶身還帶着小蘇的體溫,倒讓他心頭暖了幾分。
他顫抖着擰開瓷瓶,先倒出粒黑褐色的保險藥丸——這藥丸裹着蜂蜜,魏離說“能吊命,就是别讓鐵砺看見,不然他能當糖豆吃”。小蘇撬開李銘坤的嘴,小心翼翼地把藥丸送進去,又用袖口蘸了點雪水,慢慢喂他咽下。接着倒出金瘡藥粉,雪白的藥粉帶着淡淡的草藥香,他把李銘坤的斷臂擡起來,剛要撒藥,卻發現自己的手在抖,藥粉撒了大半在雪地上。
小蘇抱着李銘坤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,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,暈開一朵朵深色的花。他手忙腳亂地摸向腰間——布料蹭過指尖,直到觸到布包裡硬邦邦的瓷瓶,才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腦袋,帶着哭腔罵自己:“該死!怎麼把師父的金瘡藥忘了!關鍵時刻掉鍊子,師叔要是能醒,肯定得罵我笨!”
這藥是魏離去年秋天配的,當時鐵砺練拳摔破了膝蓋,坐在地上嚎啕大哭,喊着“藥太苦,比黃連還苦”,魏離還笑罵“苦才能治傷,你以為是糖丸?再哭就不給你敷了,讓你膝蓋留個大疤,以後娶不到媳婦”。此刻瓷瓶還帶着小蘇的體溫,貼着掌心暖融融的,倒讓他在刺骨的寒風裡,心頭多了幾分微弱的暖意。
他顫抖着擰開瓷瓶,先倒出粒黑褐色的保險藥丸——這藥丸外層裹着蜂蜜,是魏離特意加的,說“能吊命,就是别讓鐵砺看見,那小子嘴饞,能把整瓶當糖豆吃,到時候哭都來不及”。小蘇撬開李銘坤的嘴,指尖碰到師叔冰涼的嘴唇,心裡一酸,眼淚又湧了上來。他小心翼翼地把藥丸送進去,又用袖口蘸了點幹淨的雪水,慢慢喂李銘坤咽下,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瓷器。
接着倒出金瘡藥粉,雪白的藥粉帶着淡淡的草藥香,是魏離用當歸、三七這些好藥材磨的。他把李銘坤的斷臂輕輕擡起來,剛要撒藥,卻發現自己的手在抖,藥粉“簌簌”撒了大半在雪地上,像撒了把碎鹽。“師叔,對不住我太笨了,連藥都撒不好”小蘇趕緊把剩下的藥粉均勻灑在傷口上,又撕扯自己的衣襟——他忘了這衣服是方憲縫的,針腳密得能防漏風,扯了半天隻撕出個小口子,纖維纏在指尖,急得他額頭冒汗。
最後實在沒轍,他掏出照膽劍,閉着眼“唰”地一下——結果劍太鋒利,衣襟被割得太碎,差點連裡衣都劃破,露出半截胳膊。他笨拙地把布條纏在李銘坤的斷臂上,纏得歪歪扭扭,像條打了補丁的麻袋,有的地方松垮垮的,有的地方又勒得太緊,卻不敢碰腹間的長劍,隻能湊在李銘坤耳邊小聲念叨:“師父醫術卓絕,您再撐撐,我們馬上回丹山,讓師父給您治傷,到時候還能喝上鐵師兄炒的臘肉,方師兄熬的米湯”可李銘坤已然沒了呼吸,冰冷的臉頰連一絲溫度都沒有,無法做出半點回應。
“師叔!師叔!”小蘇的哭聲被寒風卷走,消散在空曠的山野裡。雪下得更急了,鵝毛似的雪花落在李銘坤的臉上,很快積了薄薄一層,像給師叔蓋了層白紗。他背起李銘坤的屍體,腳步踉跄地往山巅走去——那裡有塊背風向陽的空地,是魏離以前說過的“埋東西最穩妥的好地方”,不會被野獸刨,也不會被雨水沖。
放下屍體後,他撿起那把砍斷李銘坤手臂的錦衣衛佩劍,劍身為單刃,寒光閃閃,側面還刻着“繡衣春當霄漢立”的小字。他想起魏離說過,錦衣衛的劍叫“霄漢”,刀叫“繡春”,号稱“斬奸佞如斬草”,此刻卻覺得無比諷刺,對着劍啐了一口:“什麼霄漢,就是把破兇器!斬的都是好人,跟你主子朱棣一樣壞!”
小蘇運起白虎之力,揮劍挖墳——劍刃插進凍土裡,發出“咯吱咯吱”的脆響,像咬着硬骨頭的狗。他越挖越用力,手臂上的肌肉隆起,青筋暴起,白虎之力隐隐透出白光,映得周圍的雪都發亮。突然“咔嚓”一聲脆響,霄漢劍竟從中間斷了!他愣在原地,看着手裡的斷劍,半天沒反應過來,随即吐槽道:“錦衣衛的劍質量這麼差?還不如我師父劈柴的刀結實!師父那把刀用了十年,劈石頭都沒斷,你這破劍挖個墳就折了,丢不丢人!”
沒辦法,他隻能用斷劍的劍柄繼續挖,凍土硬得像鐵塊,劍柄敲上去“咚咚”響,手指被凍得通紅,甚至滲出血絲,他卻渾然不覺——心裡的悲憤和恨意,早已蓋過了身體的疼痛。
天快亮時,墳終于挖好了,不深,卻足夠埋下李銘坤。小蘇把李銘坤輕輕放進去,又用雪把墳堆平,沒立墓碑——他怕錦衣衛找來破壞,隻在旁邊的石壁上用照膽劍砍了道凹痕。劍刃劃過石壁,火星四濺,照亮了他滿是淚痕的臉,他心裡默念:“師叔,我一定替你報仇,朱棣、王國鋼,還有這破劍的仇,我都記下了!等我殺了他們,就來給你報喜,到時候帶壺師父釀的酒,跟你好好說說丹山的事。”說完,他對着墳茔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,磕得額頭沾了雪,冰涼刺骨,才起身往山下走。
走到山下的城鎮時,風雪已經停了,太陽從東邊露出點微光,給屋頂的積雪鍍上了層金邊。小蘇肚子餓得咕咕叫,像有隻青蛙在裡面跳,看見街邊有家酒肆,幌子上寫着“王記酒肆”,黑字被風吹得有點褪色,卻透着股煙火氣,便擡腳走了進去。
他找了個角落坐下,剛把衣服上的雪抖掉,雪粒落在地上“簌簌”響,小二就颠颠地跑過來,臉上堆着谄媚的笑,手裡的抹布甩得飛起:“客官,要點啥?我們家的泸州大曲,烈得能暖到腳後跟,就是喝多了容易跟隔壁張屠戶稱兄道弟——上次有個客官喝多了,抱着張屠戶的豬哭,說豬比他媳婦還溫柔!”
小蘇沒心情喝酒,擺擺手,聲音還有點沙啞:“沏壺熱茶,兩斤鹵牛肉,再炒兩個熱菜,要快。”小二撇了撇嘴,小聲嘀咕:“這位客官看着年紀不大,脾氣倒像鎮西頭的老掌櫃,冷冰冰的,跟誰欠了他錢似的。”但還是不敢多嘴,轉身扯着嗓子喊:“熱茶一壺!鹵牛肉兩斤!炒個青菜!再來個炒雞蛋——要溏心的!”
菜很快上桌,鹵牛肉切得厚薄均勻,冒着熱氣,油星子還在表面滾;炒雞蛋金黃油亮,撒了點蔥花,香得小蘇直咽口水,肚子叫得更響了。他剛夾起一筷子牛肉,還沒送進嘴裡,門口就傳來一陣喧嘩——三個穿綢緞的富商,挺着圓滾滾的肚子,帶着幾個仆從,簇擁着個算命先生走了進來。
那算命先生穿件油垢發亮的道袍,領口黑得能反光,頭發裡還沾着草屑,用根歪歪扭扭的木簪盤着,木簪上還挂着根斷發。他手裡的布幡寫着“鐵口神斷”四個大字,被一個仆從捏着,布幡邊角都快磨破了,還沾着塊不明污漬,不知道是飯粒還是泥點。
“劉先生,您快坐!這位置暖和,能曬着太陽!”一個富商殷勤地拉過椅子,另一個趕緊拿起酒壺倒酒,酒液灑了滿桌也不在意:“這次就靠您給我家先人找塊寶穴,将來我兒子要是能中舉,定給您送塊金匾,寫上‘神算劉半仙’!”
劉鐵嘴(算命先生)眯着小眼睛,捋着稀疏的胡子,胡子上還沾着點早飯的米粒:“放心!當年江陽劉知府他爹的墳,就是我看的——那地方叫‘鳳凰展翅’,風水好得很!現在劉知府官運亨通,去年還升了按察使,還不是托我的福?要是換了别人,早讓他爹的墳淹在雨裡了!”
小蘇在旁邊聽得直撇嘴,心裡吐槽:“吹吧,接着吹,劉知府要是知道你這麼說,怕是要把你抓起來打闆子。”他剛要低頭吃飯,就聽見鄰桌傳來個清亮的聲音,帶着點戲谑:“算命先生瞎胡蒙,指南道北說西東。山中若有封侯地,何不尋來葬乃翁?”說完,還“哈哈”笑了起來,手裡的筷子都晃悠着,差點把碗碰倒。
劉鐵嘴的臉瞬間沉了下來,像被潑了盆冷水,富商們也拍着桌子罵:“哪裡來的黃口小兒,敢對劉先生無禮!是不是活膩了?”仆從們撸着袖子就沖了上去,一個個兇神惡煞的,眼看就要推搡那少年。小蘇剛要起身幫忙,就見那少年袖子一揮——是青城派的“流雲飛袖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