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(第1頁)

羅浩天還沒亮就被丫鬟叫醒,迷迷糊糊地洗漱完畢,穿上大紅吉服——這吉服繡着金線龍鳳,領口袖口還綴着珍珠,重得像披了層铠甲。他在鏡子前轉了兩圈,總覺得别扭,心裡嘀咕:“還是穿練功服舒服,這衣服連擡手都費勁,要是一會兒有人鬧婚,我怕是連躲閃都難。”

可轉念一想,今天是自己大婚,又強打起精神,在親朋好友的簇擁下,騎上高頭大馬。這馬是羅家特意從西域買來的汗血寶馬,通身棗紅,油光發亮,隻是有點認生,羅浩剛坐穩,它就甩了甩頭,差點把羅浩颠下來,惹得衆人哈哈大笑。

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往王家去,吹鼓手吹着《百鳥朝鳳》,鑼鼓敲得震天響,路上的行人都圍過來看熱鬧,還有小孩跟在隊伍後面跑,撿着撒落的花生糖果。王、羅兩家相距不過裡許,又早把諸事準備停當,接親過程順順利利——敲開門、過門檻、找鞋、拜别嶽父母,一氣呵成,連刁難新郎的環節都沒怎麼上演,王老爺怕耽誤吉時,早早就讓女兒上了轎。

把新娘接到羅府後,丫鬟們小心翼翼地将王小姐送往内室休息,等着黃昏拜堂。羅浩則松了口氣,脫下沉重的吉服外套,換了件輕便的紅綢衫,同家人朋友一起在外面招呼賓客——一會兒陪張老爺喝酒,一會兒給李夫人遞茶,忙得腳不沾地,嘴角卻一直挂着笑。

蘇震作為同門師弟,也跟着羅浩的朋友一起幫忙酬客。他穿着羅浩給的新衣服,雖不如吉服華麗,卻也幹淨整潔。“有客到——”“李老爺來了,快請進!”“張夫人這邊請,裡面有座位!”迎賓的吆喝聲此起彼伏,蘇震跟着忙前忙後,一會兒引導賓客入座,一會兒幫着清點賀禮,倒也不覺得累。

羅家在江陽人脈廣,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,連挑着擔子的貨郎、開茶館的老闆都來了。還好羅家仆役多,斟茶倒水、端菜遞碗的活不用他們沾手,不然蘇震怕是要忙得連飯都吃不上。

眼見午時将近,門外突然一陣喧嘩,比剛才熱鬧了好幾倍。蘇震探頭一看,隻見一群穿着官服的人簇擁着個中年男人走來,那人頭戴烏紗帽,身穿青色官袍,腰間挂着玉帶——竟是江陽知府劉大人!

羅家父子趕緊迎上去,躬身參拜:“不知大人駕臨,有失遠迎,恕罪恕罪!”劉知府哈哈一笑,扶起他們:“羅兄不必多禮,令郎大婚,本府豈能不來湊個熱鬧?”說着就被迎進了大堂。

蘇震心裡感慨:“羅家真是厲害,連知府都來賀喜,比師父在丹山的人脈廣多了。”正想着,突然聽見旁邊有人小聲議論——

“這劉知府也來賀喜,恐怕還不知道他自家女兒也被羅大哥搭上手了吧?”

“就是!羅大哥上個月還跟劉小姐在茶樓約會,現在大婚,劉知府怕是被蒙在鼓裡呢!”

“此時知道了也沒用,羅大哥今日娶了王小姐,就算再娶劉小姐,她也隻能做妾,哈哈!”

蘇震尋聲望去,隻見幾個穿着绫羅綢緞的膏粱子弟,正躲在柱子後面竊竊私語,臉上帶着促狹的笑。見蘇震望過來,他們趕緊住聲,假裝整理衣服,眼神卻還在偷偷瞟向大堂。

蘇震心裡一愣,沒想到羅浩竟是這樣的人——一邊逃婚,一邊還跟其他女子約會,這跟王國鋼說的“調戲良家婦女”倒有幾分相似,隻是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。他正想上前問問,突然聽見羅浩在外面喊:“蘇師弟!師父來了,快出來迎接!”

蘇震心裡一喜,還以為是魏離來了,趕緊快步跑到門口。可出來一看,卻見一個老道站在那裡,七十開外,身後跟着幾名年輕道士,哪裡有魏離的影子。

這老道身材瘦小,鶴發雞皮,臉上的皺紋深得用熨鬥熨平得花半個時辰,頭頂的發髻上豎直插着根青玉發簪,身着一襲黃色道袍,腰間系着黑色絲縧。後面随行的道士都穿着青藍色道袍,站得整整齊齊,像一排小樹苗。

蘇震想起劉鐵嘴教的道家常識:發簪豎插為“清道”,需遵清規戒律,不可娶妻生子;橫插則為“渾道”,不必遵循。而黃色道袍又稱“戒衣”,隻有受戒的道士才能穿,因黃色為土色,寓有“道化萬物,參贊化育”之意——看來這老道身份不一般。

羅浩見了老道,也不顧自己穿着紅綢衫,拉上蘇震一起,“撲通”一聲跪下參拜:“為弟子這點小事,竟勞煩師父您老人家荒廢派中事務,親舉玉趾,弟子實在惶恐!”

老道哈哈一笑,聲音洪亮得不像個老人:“你乃我親傳弟子,随我習武十餘年,我早把你視作自家子侄。自家人結婚,我豈有不來之理?”說着伸手扶起二人,目光落在蘇震身上,略帶疑惑地問:“這位少年對老道行如此大禮,莫非也是我青城門下?”

蘇震此刻已猜到這老道是青城掌門斷虹子,連忙躬身行禮,畢恭畢敬地說:“回禀掌門師叔,弟子蘇震,師父名諱魏離,是您的師兄。”

斷虹子“嗯”了一聲,點了點頭:“我那師兄生平最不喜繁文缛節,想來隻是将你收作記名弟子。但禮不可廢,此間事畢,你可随我回青城一趟,行正式的入門之禮,也好名正言順地修習青城武學。”